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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ces 发表于 2004-1-14 10:50 PM

活着

妈被请去吃饭,捎上了我。
出了门,一招手,钻进一辆红色的桑塔纳,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一家酒店,那里以前是一所学校,妈曾经有段时间抱着我坐上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到那里上班。在我记忆的深处,那里始终是“一片乡村风光”——土得掉渣,不论是人还是房子。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的确,高架桥建起来了,高速路拓得好宽了,高层建筑是一座又一座了,可这“三高”竟像极了绣花枕头上精心设计的图案,怎样也遮不住枕心散发出的一股股烂草味。
下了车,还没进酒店的门,两位穿着红色旗袍的小姐迎了上来。“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几位?”话说的是机械的。虽然有笑脸,可笑是麻木的。虽然旗袍的红是表示热情的,可布料差极了。
进了大厅,暗红色的大地砖模模糊糊地映着顶上的几盏昏灯。大厅里人不多,或站在服务台后,或坐在侧厅豪华的红木椅上——只有一个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悠闲地来回走着——他是这里的保安。
路过他时正好看见他抬起的脸,很年轻,眼睛不大,很空洞。高挺的鼻梁下的嘴轻轻抿着。也许因为他深蓝色的制服,也许因为这昏暗的光线,他的皮肤竟显得如此白皙。
“红旗袍”把我们送进包厢就走了,留下了两位和她们有着同样“面庞”的服务员,她们戴着相同的面具,上面刻满了麻木的笑容。
请客的一家三口早就到了,父母是我妈以前的同事,为了把他们的儿子送进我妈现在所在的学校上学,请我妈做中间人,希望和这个大学学生处处长等领导“随便坐坐”。
终于,被请的人一个个的来了,没来的在多次电话“攻击”下也带着各种晚来的借口来了。大家按中国传统美德分了上下席,还是谦让了很久,终于,坐定了。
该点菜了。
又是好一阵谦让。
于是,一桌子二十多道冷,热菜被五六个主要宾客花了近二十分钟后终于敲定了。可真忙坏了服务员,拿着点菜单穿梭在散着香味的女士和大腹便便的男士中,不过,她仍笑着。我真想揭去她的面具,看看她的眼中是否有无奈,她的脸上是否有疲惫。
不一会,东道主的一位朋友也来了,因为他碰巧在隔壁吃饭。而更巧的是这位朋友与那位学生处长是故交。你别不信,按他们的说法——现在条件好了,饭局多了,酒店“饱”了,一起吃饭时不经意遇到认识的人,是不值得感叹半天的。
接着,大家互相劝着吃菜,喝酒。那几个我见过但从未说过话的叔叔阿姨也都一个劲地开心地冲我妈说:“你真有福气啊,有这么个漂亮懂事的女儿!”那兴奋劲仿佛他们自己有这种“完美”的女儿一样。妈开始还附和一两句:“我女儿还可以……”后来一听他们都快把我捧上天了,赶紧补充说:“其实我女儿学习不是很好,还常惹我生气……”
终于,又上了一道菜,话题也转移了。
更猛烈的一轮敬酒也开始了,还捎上了我,叔叔阿姨纷纷和我碰杯,有不约而同地祝福我考好大学,健康成长。我赶紧连声道谢。但是我的那杯橙汁我只是稍稍抿了一下,因为他们猛烈的碰杯滴进去几滴酒——我从不沾酒,甚至不爱闻酒味,那玩意儿会使人迷糊,迷糊了就会做错事。
好不容易,菜上完了,酒瓶空了,他们开始卡拉OK了。
他们好怪,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五音不全”等等,而拿话筒的手却不愿意松开。一个人干吼完了,其他人都及时地送上热烈非常的掌声和异常诚心的赞扬。
听着,看着,我突然觉得他们的脸上有着我所熟悉的东西,扭头一看身后的服务员,才明白,不知何时他们也戴上了和服务员一样的面具。
——他们在干什么?
——卡拉OK!
我的大脑告诉我!
——我该干什么?
——出去透气!否则我会不OK!
我的心脏警告我
于是,我走出饭店,深呼吸,可并没觉得里外的空气有什么不一样。抬起头,一片灯光闪耀,让我找不到一颗星。
于是,我回到饭店,坐在侧厅,看着服务员端着碗盘出出进进,或是三三两两在一起私语,不时爆发出一阵傻笑。
于是,我来到正厅。那个保安依旧度着,不时到大门外溜一圈,不和别人说话,也没有笑。也许,他还没有足够的资历去戴那张面具,我想。
“你放心,你的儿子在我那就和在自己家一样!”他们出来时学生处长这样给两位家长说。我不知道他今年给多少个家长说过同样的话。
出了饭店,大家告别,像是多年的至交那样热情。
一招手,我和妈妈坐进了出租车。我回头望去,那个保安还是度着,很悠闲,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人们就这样活着…….

梦的另一端 发表于 2004-1-16 10:25 AM

俗化的生存只因为一切是生活
能避开的时候可以避开
无法避开时
也只能一起俗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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