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第三颗红果实

OWEN

小时候，就很喜欢看花盆里的蜗牛。记得一次看见一只蜗牛用短短的触须顶着
一颗大大的红果实，在墙上蠕动着往上爬。不料，墙太陡了，红果实没粘稳就从墙
上掉下来了。可怜的小蜗牛只好一步一步地爬下墙来，又拾了一颗红果实。可当它
把红果实刚放在触须上，一只小鸡踱了过来，小鸡用嘴轻轻地踏碰了蜗牛身旁的泥
土，可没想到蜗牛吓得一下子就缩进贝壳里去了。站在一旁的我，真是哭笑不得，
于是同情地摇摇头便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当我再到花盆里来找那只蜗牛时，却发
现蜗牛不见了。当我失望地抬起头转身想要走的时候，奇迹却出现了：前方，褐青
色的砖墙上，一个鲜艳的红果实正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我惊异地叫道：“蜗牛！”

    是的，蜗牛没有放弃它的红果实，虽然已是第三颗，但它终究还是接住了命运
投过来的球。

    都说命运那儿有许多球：铜制的、土制的、水晶的、玻璃的……等等。球本该
因人而投，然而，我们的命运太忙了，有那么多的人等着它投球，所以，常常是还
来不及分辨哪是红哪是绿哪是大哪是小哪是好哪是坏就已经投出去了。它的职责就
是投球，接二连三地投球。所以，命运可谓是练就一番球的真功夫，想投哪儿就投
哪儿的，百发百中。可遗憾的是，接球的我们却不能那么幸运，每每总能稳稳当当
地接住命运投过来的每一个球。于是，第一个球飞了，第二个球碰掉了，第三个球，
第四个球，第五个球……当命运一回又一回投来的球，在我们的手中一次又一次地
擦边而过时，终于，有人开始怀疑，开始动摇：究竟球掌握在谁的手中？

    是啊，球究竟在谁的手中？在命运的手中吗？也许是吧。那么命运接连投过来
的两个球，我都接连失手了。因为已经两次英语四级没过了，第三次要是再没过…
…？我不愿意想它的结果是，我知道这意味着。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残酷的。
“三次淘汰出局，赛场都是这样的”。我淡淡地笑着对朋友说，我以为可以不以为
然。

    然而，我却发现自己终究无法骗自己。学业、前途、面子，现时的虚荣与未来
的忧恐，各种危机感越来越累迫地向我压来，我似乎透不过气来。我混沌地摸索着，
一伸手，一伸手，疯狂的我拼命地想要驱赶走四周的黑暗。可我再伸手、再伸手…
…黑暗、黑暗，还是一个又一个黑暗。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我仿佛被一片看不见
的泥沼吞噬着，我拼命地伸出手，疯狂地挣扎着，多么希望有一双巨大的手把自己
拉出去啊。然而，这种挣扎只是一种徒劳，我仿佛越陷越深。清晨，自己总会从梦
中惊醒，一次又一次地后悸着自己被悬在黑色的深渊上的恶梦。多么希望自己再睁
开眼睛时，看到的已是一片明亮的天空！

    于是，每天夜里我开始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书中那个来自农村的少年，
每天中午只有等到所有的同学都吃完饭了，才敢一个人来到食堂，拿走剩在篮子里
的唯一一个窝窝头。少年的窝窝头啊，又冷又硬，啃起来就像块冰冷的石头。然而
这个石头一样的东西，就是少年一天唯一的寄托。说实在的，我当时真的被震颤了。
一天只有一个窝头，一天三餐所有的美味佳肴的期盼却只有一个石头一样的窝窝头。

    是啊，有的时候我们所有美好的期盼往往就是一个极其平凡的东西。记得有位
朋友说过：我们能用一生去等待一个东西吗？不能，那么就请握紧手中的一切吧。
哪怕它是一个令自己深陷泥沼的苦难。我也要让它成为青春的最后一个法码，因为
任何人都不该放弃自己，不该放弃命运投来的最后一个球！最后一颗，最后一颗，
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于是，我开始每天奔碌在清晨的草林中，熬成在深夜的孤灯下。握着手中冰冷
的窝窝头，我坚实地对自己说：不管曾经逝去多少光阴，我都要重新拾起第三颗红
果实，扼住命运的喉咙，一步步地往上爬。

    长袖衫、短袖衫、厚短裙、薄长裤，……漫长而多变的春天啊。之球终于如期
而至时，长期积郁的焦虑，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冲垮了几个月以来一直压抑着的平静
防线。考试的前一夜，我终于失眠了。只记得天幕伴着指针一点一滴地撒进了窗口，
白炽的日光灯刹时刺满了整个宿舍。我瞪大着双眼，却又好像只看见一片无边的黑
暗，只觉得自己即将面临一个无底的深渊做出最后的一跳！

    ………

    都说“弹指一掸间”，可是恶梦却是千夜里，漫长的120 分钟啊，是指针轻快
地跳着的两支圆舞曲；又好似120 根细细的钢针，一针一针的扎进了自己的心房。
终于走出考场了。我深深舒了一口气，静静地告诉自己：最后一颗红果实就要在这
里，第三颗红这里。

    夏天的八月，绿叶特别的旺，就好像春天里特有的爽爽快快的飘泼雨。雨一颗
一颗地撒进了大地，空气中溢满了泥土的芬芳。蜗牛依旧是那样的倔强。窝窝头也
依旧是那样的真心韧实。英语四级终于通过了。可当这第三颗红果实终于落在我的
怀里时，我却异常的平静了。突然明白，生活就是一个五味瓶，酸、甜、苦、辣、
咸。苦难有的时候就好似一颗青橄榄，先苦后甜。

    “是啊！”

    一个清晰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她轻轻地告诉我：“其实，命运那里根本就
没有什么球。因为，命运的球一直就掌握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