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中找到出口

OWEN

去年的那场流星雨在辉煌的美丽和温情的浪漫中划过天际，悄然落地归为一声
声看不见摸不着的叹息，从此后，我以为就再也没有什么景致可以感动我的心了。
于是我选择了登山，不是为了领略造物主精心的构筑，不是为了怜惜这身的臭皮囊
也不是为了满足对未知前方的新奇的探知，只是单单纯纯喜欢上这种在无穷无尽的
大山中无穷无尽地行走的方式，在一步一步孤独的度量中一次一次地抗拒这种激情
地开始和筋疲力尽地结束的体验。

    是不是选择了开始，就注定要在结束中耗尽所有？

    当我们这一行疲劳不堪的远足者，穿过茫茫暮色浸渍的大山，带着与寂寞无语
的青苔和只知山中红萼凋零的荒草拜访过的痕迹脚落实地的时候，每个人几乎上到
每一根的发梢下到每一个脚趾头都透着麻木，只是前方还有路还必须走下去。这时
不知有谁颤微微地喊了一声：“快看，月亮！”这一路一直有人语细屑，但从来没
有这四个字的句子来的有力量，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在收住脚步的同时转头回望，
而就在这蓦然回首的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和疲乏以及那些还未来得及在大山中洗尽
的铅华统统被涤荡一清：就是那么一弯初初长成的月芽儿，细细的浅浅的象春天里
刚刚舒展开来的柳叶儿，又象女孩子家刚刚修剪下来的指甲片儿。

    它柔柔缓缓地从山尖儿后面探半个身子，它既没有象满月那样惊艳得众星失色，
又无闭月那样惹人黯然神伤，倒让人心油然而生那种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怜爱。
它就那么悠悠然挂在山尖上，用它那柔而不媚的清辉宠辱不惊地照着这一片寂静的
小山坳，照着这一群从钢筋混凝土逃亡出来在山林间混迹了一天又将要无可奈何地
回到赖以生存之地的久已困顿不堪的人。现代多元化的图文传播手段足可以让每个
足不出户的人尽情欣赏世界每一寸肌肤的美色，但是我敢说没有历尽千辛万苦寻找
的发现就没有打动你心灵的力量。就是这么一弯再普通不过的新月带给我们多少的
慰藉。

    就在看月亮那当儿，我突然想起这一路我是一如往常地纯粹地走着过来的，而
不是看过来的；也就在看月亮那当儿，我才突然看到这是一窝被黑幽幽大山轻轻拢
抱的小村庄，一畦一畦田地里辩不清形状的枝枝叶叶藤藤蔓蔓笼在淡淡的月光里，
远远近近稀稀疏疏的人家偶尔会随着一阵轻轻吹过的夜风散落出一些些灯火，而那
些飘忽不定的孤独地舞着的莹火虫是儿时不小心遗漏在草坡上的梦。我不禁怀疑自
己是站在了梦的边缘呢还是正置身其间。正当神情恍惚之际，忽听得旁边有人轻轻
地在唱：“可不可以牵你的双手……”凝神一看，原来是领队的老马大哥正对月抒
怀，是什么使得这个在大山里跌爬滚打，身经百战的汉子卸下坚强的铠甲如此柔情
似水呢？是粗朴纯洁未加修饰的月光还是这群屡屡与他一齐傲视群山的山友？

    就这样我第一次在几乎耗尽所有时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获得了丰厚的馈赠，第
一次感觉到不是所有的都有开始，也不是所有的开始都等待着结束。我突然明白了
也许登山也在验证一个美丽的故事：东风夜放花千树，更次落，星如雨。宝马雕车
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