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西去,人却依旧孤守阁楼.很难想像,那白发,竟生在少年头.问其故,却是在乱世春秋.
说书的:
"话说那黄鹤修行万年,虽尚未有登峰造极之境,但也可日行千里.那日,夕阳之下,载着仙人西去,唯独留下此黄鹤楼,楼中一白发少年,一手好琴,闻之,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也忍不住黯然泪下,他......"
"他叫什么名字?"我打断先生的话,也许这个就是我寻找多年的人.
"琴.萧."
客栈: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素菜,一瓶烧酒,将剑倚在身旁.这酒虽不是陈年老酵,却仿佛沾了这里的仙骨风气,很是甘甜.
"小二."并不因为这是儒节,而是觉得找店小二询问事情是很理所当然的.
"客官,什么吩咐?"
"听闻此镇,有仙?"我不习惯这样讲话,但师尊说,语言最能掩饰一个人的内心.
"哟,客官,这事说起来可就长了,在咱这地儿已经对这个没什么好奇心了,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掌柜的说的."小二抓着脑袋使劲摸索着.我知道在这正午要耽搁小二的时间很是不方便,于是拿出一锭金子轻轻的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但说无妨."小二收起金子拱手作礼,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
"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客官找本镇上的任何人都能打听得到,不过您找我可算找对了,因为我最了解这个事情,那是五十年前......
......唉,就此白了少年头,眼睁睁看着黄鹤载着仙人西去,把他自己留在了那里.个中原因谁也不清楚,那少年过了这许多日子,依旧是十九二十岁的模样,要说是妖,怎能与仙人攀谈?而且还依依不舍?那便同样也是仙了吧.可惜了,可惜了,唉."小二叹着气将故事说完,我也只听了个大概:"你可知,此仙人住处?"小二一怔,眼珠转了一个很夸张的圈:"客官真是慧眼,仙人总不能住在黄鹤楼吧?只不过..."我又再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他的面前:"哎哟,这可真是...谢客官,这仙人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待在黄鹤楼,每天夜幕降临,夕阳西下,当余晖将黄鹤楼拉出长长的影子时,仙人便朝着影子的方向离去,就是黄鹤楼以东,步行一个时辰便到,人称雾竹林,终日白茫茫的一片.曾有人跟踪仙人渡进那竹林,但都没有找到仙人的踪影,反倒是迷了路出不来.到后来也就没人再去那里了......说来真是...诶客官,您要去哪?"说话间我已起身信步走到了客栈之外,小二追出来在我身后喊着:"客官,要马吗?"
雾竹林:
一渡进这片竹林,便感觉到很强的力量把我往外推,若不是师传玄功的功力深厚,恐怕连我也难前进咫尺.
这分明是一个法阵,已留下了几百年,困住里面的人,也截住外面的人,对,这里如同监狱.
我来到一座竹屋前,时辰还早,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是那种很舒服的朴素.我找根椅子坐下,抚着剑,回忆起尘山上的点点滴滴.
尘山山顶:
我和师兄在这高耸入云的山顶长大,没有人告诉我们为何来此,又来此做什么,师傅告诉我们,只要刻苦的修行,到时候便知道了.我上山时师兄看起来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待我也差不多变化成那模样后,师兄依然是那样,整个山顶,就只有师傅和师尊两个斑驳的老人,和我们两个永不变老的孩子.
"师兄,接招!"我挥手一道闪电冲师兄击去,而师兄只是袖袍一挥便将看似威力无比的闪电化为乌有:"师兄,我怎么老是弄不伤你?"师兄笑笑:"师弟,你攻击我的时候把我看作什么?"
"当然是师兄啊."我理所当然的答道.
师兄却笑着摇了摇头:"凡是攻击,就要将攻击的对象想像成自己的敌人,只有面对敌人,才能让攻击变得有力."
我还是很茫然:"那,什么才算得上是敌人."
"会伤害到你的人,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见过别的人."师兄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再过两天,师尊出关,我便要随师傅下山去解救苍生."
"那我也去."师兄看了看我,却还是笑着摇头道:"师傅说你还没有修成仙家正果,若是现在离开这里步入凡尘,定会被俗事所扰,待你心性成熟之后,再带你下山."我不是很明白,但是师傅说的话,我从不忤逆.
仙去亭:
据说以前师尊第一次带师傅下山时,也是在这里,乘着黄鹤往东,俗事脱身后便带着我回到了尘山.而这次,师兄显然要走师傅曾走过的道路,做造福于凡间的事.
那天并没有太多的惜别场景,就像是送走两个串门的熟人,因为我一直相信,师傅和师兄很快便能回来,不想,十几年后回来的,却只有沧桑的师傅.
五十年后,我心性养成,便独自来到这仙去亭,纵身而下,跌进了滚滚红尘.
竹屋: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淡了下来,我被那些少的可怜的往事搞得很模糊,竟不知屋里已多了一个人.
"师弟."我闻声抬头,正是那我日思夜想的师兄.很想很想,却说不出话来.
"呵,难得见面,却是如此...师弟过得可好?"我没有作答,只是怔怔的盯着他,这个满头白发的少年.
"师傅都告诉你了?"师兄很安静的走到桌前,引出一杯青茶,细细的品味着.
"师傅说师兄犯了错误,被天神囚禁在凡间三千年,不得离开黄鹤楼."师兄只是淡淡的笑着,品着茶.
"为什么?"我问出了我此行的目的,我想知道心性早已成熟的师兄,会在凡间犯下什么错误.
师兄一口吞掉杯中的茶:"女人."
"女人?"我很诧异,女人对我来说还很陌生.
"师弟,你暂时不会明白,不过我没有必要隐瞒你,是因为一个女人,师兄爱上了一个红尘女子."他边说着边往屋外走,我紧随其后.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屋子周围雾气很浓,抬头却依旧能清楚的看到璀璨的星空.
"我为那个女人做了很多事情,那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异性,也许正是如此才让我痴迷,现在想想,呵呵,真是傻......
"我和师傅一直住在这里,和外界没有太多的联系,为了她我经常偷偷跑出去.刚开始很好,我们很单纯的恋爱,很开心的一段日子,后来有一次,她说她父亲身患绝症,无钱医治,哭得很伤心.于是我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她的忙.可是我并不会挣钱.
"我做了错事,不过拿到钱我还是很高兴,便拿给她,叫她回去给她父亲看病,后来她也说父亲的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没想并没有如此就算了,以后慢慢的,越来越频繁,我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最后被师傅发现了,师傅他老人家喝令我立刻回尘山面壁思过.我不怕面壁,只怕再也见不到她,她会过的不好,于是,那晚我把她叫了出来,给了她很多钱,让她好好的过日子,然而却被师傅抓了现形,师傅知道那些钱来路不正,便伸手要夺,结果,在镇上的街道上,我对师傅出手了.""啪"的一声,师兄手里的瓷杯被捏成了粉碎.我看了他半天,静静的问道:"是...当成敌人的攻击?"
我看到了他的颤抖,虽然很轻微,只有一下,但的确是颤抖了:"对,是敌人,更可悲的是,一些听到打斗声的官兵循声而来,正准备喝止我们,却被怒火冲冠的我一个手刃全部当场毙命.
"事已至此再也无法挽回,我便想带着那个女人逃走,但当我拉着她的手要她跟我走时她却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能跟个杀人犯过日子,你被砍头是小事,牵连到我怎么办?'
"这让我很震惊,我傻在原地很久,师傅已经咆哮着向我扑来,暴怒之下,我一掌打在了那个女人的胸膛,刹那间,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声惊叹和惨叫."师兄看自己的手掌发呆.
"之后便是天谴,忍受十二惊雷的轰击,还要在此保佑此方水土三千年,不得离开半步.
"送走师傅的那天,夕阳很美,师傅乘着黄鹤,只留下一句:'痴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我站在那里独自流泪伤心,瞬间,头发斑白,心灰意冷,每日在黄鹤楼弹琴吹萧,也为那些被我杀死的无辜之人祈祷."
......
"三千年可以抹掉你的罪过吗?"我低着头紧握着剑壳问他:"三千年就可以让世人宽恕你这个仙人所犯下的错误吗?三千年的祈祷就能让你心安理得吗?"
师兄惊讶的转过身来看着我:"可是,我不能原谅你啊!"我怒吼着拔出利刃朝着他的胸口砍去,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鲜血便已染红了衣襟.
"死也不能抵消你的孽债,你的死,仅仅是因为我的愤怒,你的罪,影响的并不是你一个人,死者的家人,我,师傅和师尊,而且,也因为,我想让你解脱,来世,我们都不要再做仙人,做个凡夫俗子.去轮回吧,兄弟会等着你."说罢,我举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
人民法院:
法官:"峨眉山市人民法院二审判决如下:陈某,故意破坏公共财务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如若不服本判决,在十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述申请,本案将移交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休庭."
"伟!上诉,一定要上诉,出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让我们为你操心了!记得要上诉!"我被警卫拉着往外走,边走边冲着噙着眼泪的伟大声喊着.
......
法院门口:
我们围在门口,等待押解犯人的车开过,我们都知道,胜诉即便是再审,胜算也不大.最后再看一眼伟.
挡光玻璃很强,看不清他的脸,在车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冲车里招手,我知道他看到了,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伟,兄弟会等着你,一块儿去看未来. |
发表于 2007-2-9 05:0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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