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朋友会 属于您自己的私密空间讲出你的真心话看看我们的生日能不能占有366天关于我的你不知道的五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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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同桌

我没有与江相识的记忆,因为当我初有记忆时,我们就已相识很久了。

    我与江同住在一个大院里,从幼儿园起,我们就是“同班”,到了小学,由于
身高相仿,我们成了彼此人生中第一个“同桌”。

    江小时候是个腼腆的男孩,沉默少语,有时显得心事重重。班上几个泼辣的女
孩喜欢拿他开玩笑,藏起他的东西,或是拧红他的耳朵。有时玩笑有点过火,连旁
观的我都不平了,而江却毫不介意,仍是一脸的憨笑。

    江仿佛有他自己的世界。我猜想,当我们跳皮筋、掷沙包、骑马打仗,灰头土
脸的时候,他大概是一个人在家里读书的。事实究竟怎样我并不知晓,但我很相信
自己这个猜测,因为江看起来比所有同龄的孩子都更现实、更豁达,我想那该是来
自一种从小养成的独立阅读习惯。

    同时我还知道,江的独立和沉默来自他特殊的家庭。江从小就离开了父母,与
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与同龄的我们相比,他享有足够的自由,也承受着巨大的寂
寞。

    从附小到附中,大院里的孩子虽然是“一锅端”,但我和江还是被分入了不同
的班级。与此同时,江和他的奶奶也搬出了我们的大院。空间的距离带来了心理上
的影响,原本的熟稔和乍来的陌生,使情窦初开的我竟对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江本来就很少和女孩来往,更不用说是外班的女生,他的朋友圈子很小也很固
定。我和他几乎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

    我顽固地迷恋于小学教室中无处不在的友爱,尤其是因此带来的我与江之间无
形的维系。于是我开始筹划小学同学的聚会,因为这是我仍可与江交谈的唯一机会。
我对此热衷异常,从召集同学到回母校找老师、找教室,为了江,我忙碌得心花怒
放。

    然而聚会的当天却令我相当失望。十几岁的我们根本不懂得怀旧,而日常生活
的简单和生活内容的相似也使我们难以拥有动人的话题。于是,在做了半晌无聊的
游戏之后,男孩、女孩就各自扎堆聊起了闲天儿。

    聚会场面的冷淡与我挥汗如雨的热情恰成对比,我的小题大做犹显夸张可笑。
而更令我难过的是江,他一如既往地对身边的热闹场景表现漠然,无论是游戏还是
聊天,他都很不投入。

    整个聚会过程中,我一直关注着江,即使背对他,我也能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江趁别人不注意溜出教室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一次与他单独交谈的
机会。

    我并没有紧跟着江,而是强令自己几分钟后才走出教室。在楼道里,我看到了
独自欣赏橱窗的江。看来,他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美术作品表现出的极大兴趣,远远
胜于对我精心策划的聚会的关注,这种近似彻底的否定令我大为沮丧。原本一肚子
的话,登时堵在了喉咙里,如同一团棉絮,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江对我的心情一无所知,他侧过头友好地对我一笑:

    “挺没劲的哈?”“啊……”,我想我应该有所辩解,然而话一出口却变了味
道,“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真是。大家都在一个学校,天天见面,聚什么会
呀。”江的目光望向别处。

    “……,得了,你忍忍吧,都是老同学。”我不等自己说完就转身跑回了教室。
心中有种疼痛的悔意重重地挤压住我,令我几乎窒息。

    聚会的创痛经过很长时间才得以痊愈,而对江的那份“心事”在这痊愈之后又
开始日夜折磨我了。

    这一次,我决定彻底表白。

    我选择了一个既直截又隐蔽的方式-―传小条儿。纸条是托与江同班的我的好
友娜带去的,在那张纸条上,我明白地告诉江我“喜欢”他。

    不知是哪个环节又出了问题,信的内容迅速传遍了我和江所在的两个班级。最
后,连老师也出面了。

    江依然是那样沉默而“清白”,老师们的“火力”于是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开
始面对每天轮番进行的规劝和挽救,无可选择地接受那些出于善意但锋利无比的言
语。

    然而,那暴露了我一切内心秘密、给我的生活带来巨大波澜的字条,在江的那
边,却仍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我从此真的“洗心革面”,专心学习。但江的名字却如一道深刻的划痕,留在
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本来,一份无望的单恋对年少的我来说,应是很容易痊愈
的,但我却每每在无望之中发见一点希望的微光。我顽固地坚信着自己的直觉,坚
信江对我的勇敢和热烈不会无动于衷。我甚至告诉自己,江的心里是喜欢我的,只
不过,他从小就这样沉默。

    我仍然关注着江。我会利用各种机会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去偷看江的作业,还会
在体育课上伺机溜回教学楼,趴在他们教室后门的门缝里偷看他,发现他在课桌下
偷看小说的秘密。最令我煞费苦心的是,我开始了上学路上对江的长期跟踪。

    我和江有一段短短的同路,在进校门之前那5 分钟,我们分别走在一条宽阔马
路的两边,之后,等我穿过马路,就正好跟在了江的后面。

    刚开始,我发现江是个严守作息的人,他几乎在每天的同一时间出现。但是渐
渐地,他发现了我的行踪,开始选择躲避的办法。于是,他不是提早就是推迟出发
的时间,反正决不在同一时间里再次出现。这其实也颇需费一番心思,因为上学既
无需去得太早,也不能到得太迟。这个限制约束了他变化的余地,也使我的跟踪仍
能基本顺利地进行。虽然有时被他逃脱,但大多数的清晨,他会撞在我精心的算计
里。

    马路上“捉迷藏”的游戏,不知不觉地进行了三年。

    每次跟在江的身后,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观察他的双手。这双手干净而修长,我
无数次对自己说,有这样一双手的人,决不会在情感上真的迟钝无知。这,也许是
我能给自己的唯一的鼓励。

    在希望和失望中反复挣扎,我的单恋带给我巨大的烦恼和压力。这压力终于在
一个清晨爆发,逼迫我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我倚仗着一种决绝的勇气,守候在江家的楼下。见到我,江停住了脚步,但他
的脸上却几乎没有吃惊的表情。他沉默着,避开了我无畏得近乎歇斯底里的目光。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我单刀直入。

    “……”江仍然沉默着,这沉默煽动着我心中苟活着的那一丝希望。

    “你只要回答一句话,真的有那么难吗?”“……,那,……,算了吧,就算
不喜欢吧。”江刚刚柔和了一瞬的面容立刻又变得冰冷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什么叫“就算”?为什么又是“算了”?
我已经把答案确定在非A 即B 的范围中了,但我为什么还是觉得不明不白?这次勇
敢的追问,仍无法解决那希望与失望的纠缠。

    因为“不明白”,我几乎无法感到伤害。事实上,我十分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回
答。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那个清晨的一切后来变成了一种钝痛,而我心中那份柔
软的情感已被永远冻僵,再也无法真正苏醒过来。

    一九八八年秋天,我升入高中。之前的那个暑假里,我痛下决心,忘掉有关江
的一切,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然而,我竟又和江成了同班同学。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江来找我。

    我们颇不自然地漫步在一个有些异域情调的小公园里,对于这种独处,我们丝
毫没有经验。我听得见自己心里那个“决心”与昔日情感的激战。

    “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江说的非常认真。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接受我的感情呢?”“因为我觉得初中生的感情
是不稳定的。”“那,你现在告诉我,是因为高中生的感情就稳定了吗?”江的解
释令我如堕雾中。我从不知道,人的感情也是可以被贴上时间标签的。我也未曾想
过,一个身份的改变就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美梦成真。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人生有
如一条无法截断的河流,而爱情就在这条河中自来自去,顺流飘行。

    江开始以他前所未有的温暖眼神追逐我,他曾经冷漠的面容变得无比柔和。虽
然他仍很沉默,但我知道,我所有的付出都已得到了补偿。

    但是,这补偿来得太迟了。如同大考后的失落或理想实现后的空虚,那一切追
索途中遥不可及的美丽,现在都褪了颜色。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盼望过这一切,我
不知道昔日的追求和今日的拥有到底哪一个更加美丽。对曾有情感的坚守此时真切
地动摇了,一切原本不以为意的伤害都在反复咀嚼中成倍地增长。我对自己说,是
江自以为是的成熟与聪明毁掉了本应美丽的初恋。他所不信任的初中生的情感其实
历经挫折却不屈不挠,而他所信赖的高中生成熟的爱情,却在长达三年的“马拉松”
后陷入了无可挽回的疲惫。想到这些,我的心中竟有一丝恶意报复的快感。

    我对江的柔情从此视而不见,渐渐的,生性沉默被动的他也放弃了努力。我们
若无其事地自然地疏远着,直到高考前夕那个暮春的中午。

    那天中午,教室中格外嘈杂。高考如同一片随时可以遮没阳光的乌云,固守在
我们的天空中。我们抓紧每个宝贵的课间,夸张地放松着自己,在一种故意制造的
玩笑氛围中,竭力忘掉头顶的压力。

    就在这片人造的欢愉中,已经两天没有露面的江,右臂箍着黑纱,沉默地走进
了教室。

    见到江的那一刻,我如遭雷击。周围的喧嚣仿佛一下子凝固了,逗人的玩笑忽
然间离我遥不可及。我空白的脑海里满是江臂上那一抹沉痛的黑色。

    没有第二个人注意到沉默的江和他无声的黑纱,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由此联想到
从不缺课的江已在这“冲刺”的时刻缺席了两天,更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一样清楚
地知道,江祖母的去世对江的世界将会造成怎样可怕的打击。那一刻,我突然懂得
什么是“感同身受”。

    面色苍白的江就那样无言地坐在喧闹教室的一角。那一角沉重地压迫着我,令
我无法正常呼吸。我想,我该做点什么。

    我在一张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一句来不及多想的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
一定要坚持。”然后,我匆匆整理了一下江缺课期间的笔记,把纸条夹在中间,默
默走去递给了他。我从内心忽然无比平静,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做对了这件事。我想
我和江依然是童年的朋友,而那份关切已经积淀了多年。

    下一个课间仍然喧哗嘈杂。江只还回了我的笔记。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柔声对
我说:“谢谢你。”那一刻,我看到一种晶莹在他的眼中闪动。

    在高三的最后几个星期中,我被不断调换的座位最终又回到了江的身旁。这仿
佛是一个无法逃脱的命运――这个“圆圈”,我们一共画了六年。

    江说我们俩是彼此人生中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同桌”,说这话时,他的神情
有些怪怪的,我想我自己一定也是。

    我和江各自如愿以偿地升入大学。我们维持着一种比爱情少、比友谊多的默契
关系。

    江对我的无言的追求仍持续了很长时间,但他还是那样,从来不说出自己内心
深处的情感。他相信只要他做了,我就能够体会。他的情感结结实实。他说,他鄙
视口头的“浪漫”。

    然而,女人是一种用语言生活的动物,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表白。

    ……

    多年以后我们才明白,他的无言与我的等待都是一种伤害。

    我和江就是这样,在错过中造成了伤害,又在伤害中错过了一生。

缘分就在这么不经意间流逝了。

可是回忆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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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最可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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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错过中造成了伤害,又在伤害中错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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