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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烟花、烟花、漫天飞

这,绝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题目,多少带有点伤感的意味。

今年春节前夕,我因病住进了医院。那些日子,痛楚、孤寂无时不刻地折磨我,使我平生头一遭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痛苦!而从前经历的病痛与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病房的南面是一扇宽敞明亮的窗,透过它,可以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到了晚上,夜幕暗淡下来,远处高楼里的窗都亮起了灯,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没过几天,我就听见了接连不断的爆竹声,新年来了。

除夕之夜,窗帘并未拉上,我可以望见烟花从窗的下沿腾起,飞跃至半空散开,像一朵朵绚丽各异的花瓣。我忍着疼,聆听着烟花爆开的声响,观赏着美丽的夜空。可是,我却不能投入放烟花的行列,只能默默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在床头,思绪纷乱,倏忽间觉得眼前的烟花似曾相识,一种莫名无状的情绪从我心田蔓延出来,将我紧紧地包围......

在山东,我也曾见过烟花,而且,比眼前的更为壮观。

那是国庆之夜,母亲带我去县城赏灯。从我家到县城,大约要走半小时。母亲拉着我的手,走在黑魆魆的路上,好在路途两边还有些人家,挨家挨户都亮着灯,灯光照在路上,使我不至于担惊受怕。许是小人书看多了,每每走在夜里,总会担忧黑暗里突然窜出几个蒙面大汉将我抱走。有了柔和的灯光和母亲温暖的手,我便安心,不再忧惧了。

临近县城,灯火愈加明亮。半空中飞舞着的烟花,我远远地便能望见。我喜悦起来,拽紧了母亲的手,要她抱着我走。母亲没有推委,便把我抱在怀里,向前走去。母亲站在县城的一隅,和怀里我一起观赏烟花。那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中散开,像点点繁星被夜风吹落,撒落人间......我看了母亲一眼,却发现她眼里闪着泪光,还有一道尚未风干的泪痕挂在眼睛下面。我想,母亲可能是累了。便要她将我放下,没想到,母亲听了我的话,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在这烟花烂漫的夜里,我的母亲却流下了一行眼泪。——许多年来,我也不曾明白,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为何流泪?而这行谜样的泪水永远地流淌在我心深处了。

在我记忆里,还有一场烟花,同样地令我刻骨铭心。

六年前,我读夜大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也许是缘分,我对她一见钟情。除去年少时那段青涩懵懂的情愫外,这个女孩第一次让我动了情。每每放学后,我会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起初她不同意,后来也许被我的热情打动,便答应了。从学校到她家,骑车要二十分钟,我便带着她,一路说说笑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总之,我很快乐,和她在一起。送她到家,我便返身回去,到了宿舍一看时间,竟花了四十分钟。然而,我并不沮丧,觉得这段时光美妙之极,以至我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的交往,持续了两年。在世纪交汇的那个夜晚,她忽然邀请我吃饭。我欣然前往。觥筹交错间,她冷不丁地告诉我,她要出国了。我的脑袋一阵晕眩,仿佛体内有样重要的东西被人断然抢去!连握杯的手也失去了气力,满目的酒菜陡然变得毫无生气。我强打精神,举杯向她祝贺,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微笑着和我碰杯,而后一饮而尽。这时,落寞的神情才出现在她美丽的脸上。我们忽然全都哑了,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像两尊木雕的像。我扭转头去,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

窗外夜风凛凛,梧桐叶儿被吹得飘扬起来,往来的人们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忽然,远处升起一簇烟花,将半边夜空照得鲜艳无比。我眼睛一亮,心里倏地亮堂起来,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右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也在看那簇烟花,眼神也依稀有了光彩。然而,缤纷的烟花虽绚烂之至,但却转瞬逝去,仿佛从未发生过,寂寥的夜空又恢复了宁静。我看着对面的她,她也看着对面的我,两人始终没有说一句伤感的话。——不知她是否知道,此刻,我的心正在流泪?天下无宴席不散,最终,她和我握手相别,互道珍重。

藏在心里的那句话,我到底没有轻易托出。也许怕的是,话一出口,那份珍贵的友谊从此烟消云散,就像方才那簇美丽的烟花。然而,我没有任何遗憾,像某首歌唱的那样,——“原来人生必须要学习放弃,答案不可预期。原来人生最后才能看得清,来来去去何必在意?”于是,我默默地收起了一份柔情,在一个烟花浪漫的夜晚,黯然地告别了一个心仪的女孩……

躺在病床上的我,望着天幕里那一簇簇的烟花,混着疼痛的泪水终于在眼角悄然滑落。——记忆里和烟花有关的两个女人,都永远地离开了我,就像不远处飞舞着的漫天烟花。

烟花,一瞬间的美丽,绝世仅有,刹那间的灿烂。永远的铭记。要知道,美丽越短暂,越漂亮。永远的美丽是不美丽的。
        消失后剩下的冷冷夜空,还有风。让我记得那么灿烂美丽的烟花开放过,开得那么美丽。
烟花   烟花漫天飞,你为谁妩媚。不过是醉眼看花  花也醉,     烟花   烟花漫天飞,你为谁憔悴。不过是缘来缘去缘如水。面对夜空,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这样唱。
做不了天使,那么就当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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