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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录第一部楔子蛮荒节选（1）
2005-05-18 江南
胤喜帝五年四月，北陆的夕阳下，苍老的手在乱石前轻轻插下了线香。
爬地菊盛开的春天，瀚州的莽原在夕照中沉默。老人以嘶哑的嗓子唱起古歌，风行在大地上有如叹息。白衣的女孩默默的面对着牧草萋萋的坟茔，金缕一样的发丝被风吹散，映着晚霞，泛出黯淡的金红色。
她抬起头，看见老人的喉头依旧耸动着，歌声却渐渐沉寂。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沉默着，像是一尊古老的石像，在风沙中渐渐的剥落。
“爷爷……”
老人低头看她，握了握她的手：“这里埋着我的父亲、我的儿子、我的朋友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我甚至不曾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们都死在这里么？”
“都死在这里。一切都被埋在这里，只剩下这几块石头。那些轰轰烈烈的理想，还有他们的骨灰。我还记得焚烧的那一夜，照得天空都像是被点燃了。七十年过去了，我至今还会梦见那场大火，我在山坡上痛哭。”
他顿了顿：“那是一个时代，我们高举旗帜，相信可以用自己的双手结束战乱的年代，现在都已经结束了。他们的名字都被忘记了，战争却还在继续。”
“来，羽然，”老人递过了点燃的线香，“插在他们的墓前吧，他们或许愚蠢，却值得纪念。”
女孩茫然不解的看着他，接过了线香，跪在乱石前，郑重其事的插在土里。她凝视那简单的坟茔，呆呆的看着爬地菊的小黄花从石隙中钻出来，星星点点的嫩黄在风里飘摇。
七十年来这堆乱石横卧在这里，过往的牧人和商客曾在这里歇脚，却无人去追寻旧日的辉煌。如同巨龙死去后留下的骨骸，渐渐被风沙吞噬，化作无可辨认的遗迹。就这么孤零零的矗立在荒原上，等待多年以后的探访者，仿佛一段无字的碑。
七十年前，曾有过什么？
隐隐的震动传来，像是远处的大山崩裂。女孩看向北方的草原尽头，土黄色的烟尘缓缓升起，渐渐遮蔽了半个天空，风势变了，风里有着不祥的气息。女孩畏惧起来，紧紧牵着老人的衣带。
“闻见群狼的气息了么？”老人抚摸着她的头，“那是青阳的铁骑啊。羽然，要走了，很快这里就会变成战场。”
“又要打仗么？”
“青阳部正与真颜部开战。来的是虎豹骑吧，青阳终于调动了这支精兵，他们马蹄踏过的地方，全都化为血原。真颜部已经输了这场战争。这片草原并不总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快乐啊，有人说从古至今，蛮族的土地上每一棵草下都有干枯的血色。”
老人牵过了马。那是一匹纯白的骏马，雄健而飘逸，不加修剪的长鬃从背颈悠然的垂到膝盖，在风中有如一面猎猎飞扬的战旗。白马不安的刨着地面，两只马耳直竖起来转向风来的方向，低低的打着响鼻。
雷克斯波鲁尔，在羽族的神使文中，是指“攸马之王”。这是一匹战马，对危险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
“去宛州还有很远的路呢，”老人抱起女孩，将马背上一件黑色的披风抖开裹在她身上，带着她翻身上马。
最后一次，他立马在这片熟悉的草原上眺望。夕阳的血色满襟，大风吹散了香烟，像是把过去那些回忆也一起都带走了。谁还记得飞鹰的战旗？谁还能一起唱战场的歌？月夜下还有谁带着战马冲上最高的山坡去俯瞰大地？
北辰的神已经沉睡了么，只剩下他最后的追随者在缅怀。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后，会有年轻人打起新的鹰旗来看你们吧？如果可以，我会托他们把我的灰带回来洒在这里，那时我们又可以并肩站在一起。”
他攥紧了拳，拇指上的铁指套泛着苍青色的光：“铁甲，依然在。”
白马奔驰起来，风吹起它的长鬃，大氅飞振，远看如一只贴着地面飞翔的大鹰。
最后的鹰掠过瀚州的大地，这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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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5 01:3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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