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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婚姻
朋友打电话来,说要聚一聚,在衡山路的耕读园。坐在那里喝茶的时候,想起和李东的那次相亲。
和李东相亲,是我众多相亲中最接近婚姻的一次。
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刚刚结束了一场伤筋动骨的苦恋。见面前化妆时,想起以前的恋人曾经喜欢这样倚着镜子看我,泪水晕开了睫毛膏,只能盛水洗脸,重新再化妆。
李东等在我家路口,我穿着妈妈事先准备好的,作为见面信号的桃红色连衣裙,慢慢向他走去,心里对从前的恋人说,我走了,去相亲了。
我们握了手,他发动车,问我想去哪里。我说你决定,于是我第一次来到衡山路的耕读园,我在这条路上跳过舞,喝过酒,却没有这样文绉绉地相过亲。
那里的座位是日式的,要脱鞋坐上去。穿裙子的我,一边礼貌地喝茶,一边微笑着说着客套话,一边不时地拉着裙裾,左右活动着逐渐麻木的脚。最后我说,我可不可以把脚伸直,放到你那边。他说可以,但又说,那我可不可以抽烟。因为职业的原因,我反感别人吸烟,尤其在离我咫尺的距离内。但是为了行将失去知觉的双腿,我不假思索地点头。分手的时候,他问我要了手机号码,这也是礼节性的,我们在见面前早就有了对方完整的档案资料。
好多天过去了,他没有联系我,我也无人干扰地继续伤感着那场刚刚夭折的感情。直到一个出夜班的下午,我正睡得酣畅淋漓,手机不停地响,李东说请我吃饭。我说我不想吃。他说知道你值了夜班,再累也不能不吃饭。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值了夜班,他说他已经打电话问了我的科室。
吃饭时,他的手机没有休息的时候,不停地有下属向他请示,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项目在进行。他的言语凌厉,斩钉截铁。我一边低头吃菜,一边想,以后的某天,他是否也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接电话的间隙,他会不断地夹菜给我,我就不客气地吃。他看着我吃,偶尔才动一下筷子。酣眠后的放怀大吃,让我心情愉快。我举起手腕,向他炫耀在成都路一家小店淘来的塑料搞怪手表。
他抓住我的手,看着表说,你是个医生,这样的表怎么行呢?为什么不行,你知道丰子恺吗?他家的钟只有两只鸟代表分针和时针,连秒针和刻度都没有呢。李东说,这样的钟要它有什么用?
我知道我和李东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的时光,我的生命,是用情感来划分的,模糊没有界限。李东的世界是棱角分明的,分分秒秒都有存在的意义。
第三次见面,他自说自话地拿过我的手,摘下我的塑料手表,替我戴上了一块冰凉的手表。上面有精准的数字,有细细的指针,表面闪着幽蓝的光。他带表时的神情很认真,好像在给我带戒指,这让我害怕了。我想解下手表还给他,他握住我的手腕说,带好了,别动了。说话的语气森严,就像对下属的样子。
以后我们每周见一次面,因为值班我不能赴约的时候,他就来看我,带着点心和饮料,很周到地为一同值班的护士也带上一份。我忙着写病史,走进走出,他就抽着烟,在值班室里接手机,用自己带着的笔记本上网。他走了以后,我都要开好长时候的窗,才能让烟味消失。
我们的交往,他仿佛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他,就像他的赠与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我们约会,在餐馆里吃饭,看电影,看表演,他总是和我说一声,然后就径直开过去,我只不过碰巧是那个定了的餐桌位置的对象,那张已经买好的票子的主人。
他比我大,异乡奋斗过,身后一定有很多故事,但是他从来不说。因此我想他也不屑听我的。我恰好出现在他人生需要一个伴侣的时候,赵钱孙李并不重要,只要适合。我只是他人的一个合理的步骤。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他说,他看中了一套房子,地段很好,离我的医院也近,已经付了定金了,什么时候去看看。我已经吃完了,慢慢地喝着茶,心里疑惑着自己的角色。他分明是在经营自己的生活,一切有条不紊地搭建起来,我,就像一件家具,适时地被邀请进去,放在合适的地方,配合他完成自己的生活框架。如果,那天走下来的是另一个穿着桃红裙子的女子,今天是否也会在这里听到这些话。
吃过他点心的护士们,都说他是个难得的结婚对象,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在上海这样的城市,寻找理性的婚姻,首先用脑,其次用心,用情的就是正宗的港督了。李东看准了我年纪渐大,工资微薄,故而索性舍却了华丽的谈情说爱,胸有成竹地直接向我展示我所需要的东西,不动声色,却又不容置疑。
我不知道是自己要求太高,脑子进水,或者是装嫩装品位,但是我希望至少听到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话。
就这样我再次远离了婚姻。爱情,装也装不像,自己感觉到的不爽,费多大力气,也是拗不过来的,索性乘早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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