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朋友会 属于您自己的私密空间讲出你的真心话看看我们的生日能不能占有366天关于我的你不知道的五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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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季青春的张扬

  公元1999年--历史书上描写重大事件都是这么开头的--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我18岁,长大了。

  一路上磕磕绊绊,竟也被我进了大学。还是扩招好啊!

  为这事,老爸在梦里笑醒过好几次,还说我是做梦踩到了狗屎。

  这不是诬蔑吗?梦是我做的,我踩到狗屎他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告诉他。
我认真的指出他证据不足,他敲着我的头说:“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看着老爸的脸,我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老爸说要送我去报到,我骄傲地拒绝了。好儿郎混身是胆,区区两千里路那在话下。

  原本我指望老爸给我买一张飞机票,过过坐飞机的瘾,谁知道他递给我一张火车票。

  算盘落空了,让我好生郁闷。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我一个人坐着火车从昆明来到西安。

  为报复老爸不给我买飞机票的事,我赌气不坐学校的校车,打了张的来到学校。

  车上的表显示出的价钱是19.5元,我爽快的抽出两张10元的钞票,丢给司机,说“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费。”然后很潇洒的转过身向学校的大门走去。
我对自己这一连串的动作满意极了,哇,原来大方可以给人带来快感。难怪那些暴发户们要比着烧钞票了。

  踏进学校的大门,我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我决定,为这一历史性的时刻,进行祷告,就在校门口的中央。

  祷告什么呢?莎士比亚说过:“这是个问题。”

  A、 科科得第一,年年奖学金: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有年年踩到狗屎的。
  B、 路上捡金砖,天上掉钞票:这是在学校,抢银行啊,你?
  C、 阅尽万千花,美女任我泡:老大,现实一点吧,这是理工类院校。

  决策是痛苦的。正当我为这决策而痛苦的时候,门卫粗暴的把我从门中央推了出去。

  用得着那么大劲吗?我可是读书人啊。要不是我下盘功夫还算扎实,早被他推到在地。

  一辆车从我身边开过去,是奥迪,后车窗被摇了下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后来听人说是校长--校长就可以这样子吗?

  祷告的气氛被破坏了,我只好悻悻地走进学校。
  九月份西安的天气,依然是酷热难耐,天气预报说三十六度,有资深人士指点说这是骗人的,至少有三十八。

  对于一个刚从昆明过来的人而言,这样的天气显然有些残酷。可是我竟然还穿着一件外套,外套里面竟然还有一件皮马甲。

  不是我喜欢热,也不是我傻,我的智商起码有80,因为老师说过,只要你智商不低于80,你都能考上大学。

  我不敢脱。马甲中装着一万块钱,虽然我的家境不算太坏,但这是我有生以来携带的最大的一笔巨款。古人说,财不外露,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傻傻的站在学校食堂门口的那棵小树下。12点半,还有1个小时工作人员才上班。

  风是热的,令我想起小学时写作文最常用的那句描述天气的话:“天热得向蒸笼一样。”高中的时候我对此嗤之以鼻,曾指着小表弟的作文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然后把它强行换成:“太阳懒懒的挂在天上,阳光暖暖的向我拥来,风是清新的。”并为我的诗意自豪不已。但我现在却真实的体验到“蒸笼”两个字用得是多么贴切。

  所以说,人长大了,不一定就会变得聪明。

  我眼前是形形色色却一律穿着T恤短裤的人们,都是来报到的。无一例外,每个新生旁边都陪着一个或两个大人,在高高兴兴的说话,或跑前跑后的忙着。
  
  只有我,一个人站着,穿戴整齐,表情严肃。

  那天,我是学校里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拒绝老爸送我过来的要求。

  周围很多人注意到我了,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虽然我一向低调,但那天我确实很醒目--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在别人的讥笑和嘲讽中能够保持体面,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挺起胸,大义凛然的样子。
  在我最狼狈的时刻,她出现了。

  这个开头不是很美妙,与琼瑶阿姨写的大相径庭,让我很是失望。后来我常常对她说:“为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狼狈的时刻。”她就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了,接道:“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然后又笑,上气不接下气。

  那天,她先是惊奇的盯着我看,然后低头,偷偷地笑,最后终于忍不住,弯腰哈哈大笑起来,那么肆无忌惮。

  至于吗?夏天穿棉袄,冬天穿背心,个人的爱好问题,数九寒天里商场的模特儿还穿三点式表演,也没见谁在旁边看得那么开心的。

  我恼怒似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闪过一个词:花枝乱颤。男人有的时候真的很贱,虽然我只能被称为男孩。

  不可否认,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漂亮的女孩不管采用什么方式,总是很容易就可以勾引住一个男孩的心。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她终于直起腰,斜斜的看我一眼,然后抿着嘴跑开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可是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应该是她的爸爸妈妈吧。
  
  可恶!

  她们在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用嘴朝我站的方向努了一下,叽叽咕咕地向她父母说着,很开心的样子。她妈妈微微的笑着,她父亲则是一脸的严肃。她大概看出了父亲的不高兴,撒娇似的靠过去,并用手指着我。她父亲显然生气了,粗暴地把她的手打落下来,转身走了。

  她呆了一下,开始撅嘴。

  “活该!”我心里暗暗高兴,向她做了一个鬼脸。她狠狠地瞪我一眼,又继续撅她的嘴巴,眼泪开始往下掉。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享受报复的快感。后来的事情表明我这样做是极其不智的,她屡屡向我提起这件事,并向我示威,扬言要讨回公道。迫不得已,我只好利用饭桌来摆平这件事,但没过几天,她又会提起。这样造成的结果是我的钱包很快的瘪下去,生活由小康沦落到贫困线以下。不过,这也让我早早的见识到饭桌的威力,并从此应用得得心应手。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小插曲,不算太坏,至少不至于太无聊。当然,当时我并不是这么想的。
  报名的老师来了,大家一齐向食堂门口涌去,人顿时多起来。中国就是人多,看来计划生育还得继续。

  我们学校每年的新生报到都是在食堂进行。一溜儿排开的桌子,按系分组。每张桌子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老师正对着大家,快速的点钞票。我总认为他们的眼里一定闪着贪婪的光芒。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看法是无比的正确。

  大二以后,每年新生报到时,看到食堂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都极为不屑。但在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把钱交了!领到宿舍门钥匙!把外套脱了!把马甲脱了!世界就变得清爽了!”

  在如此美好的信念支撑下,我强打精神,强行在拥挤的人群中扒出一条路来。旁边有家长在小声的埋怨,我并不理会。

  专注,是我最大的优点。

  正当我踌躇满志,专心拨拉出那条世上本没有的路时,有人在后面拽住我的胳膊。我颇为不悦,回过头去,想显示出我的强横,却看到一张恶狠狠的脸。是她!我一愣,突然间有些心虚。
  
  “后边,排队!”她虎着脸说。

  不知怎的,我竟然乖乖的站在她的身后。我并不叛逆,但也很少这样听别人的话,尤其是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女孩子的话。这让我感到有些屈辱。

  但我仍然站在了她身后,她似乎很高兴,我潜意识里是这样认为的。

  排队的过程冗长而无聊,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插队。

  幸好有她的头发可以看。

  她的头发不长,刚好过肩,直发,我喜欢的那一类,可惜有一些凌乱。发梢上传来幽幽的洗发水的香味,与周围污浊的空气的味道格格不入。我偷偷把脸凑近些,让鼻孔可以笼罩在这股淡淡的清香之中--后来她说我这是偷香,考虑到有生命危险,我不敢辩白--其实我当时只是想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可惜我对洗发水的认知仅限于飘柔和海飞丝,一直到她填完自己的报名表,我也没能分辨得出。这事后来我问过她很多次,她都是一脸神秘的对我说:“不告诉你,女孩子的秘密!”脸上写满了得意。

  我挪了挪身子,偷偷的看她填写的报名表,“计算机系9902班 陈可可”.跟我一个班的,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

  犹豫了一下,我摆出一副笑脸,对她说:“我也是9902班的。”直到今天,我仍然怀疑,我当时是不是显得有点谄媚。

  她“哼”了一声,没理我,头高高扬起,象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般地走了出去。

  我愣在那里,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
  终于一切都办完了。我用钥匙打开宿舍门--宿舍在306,开门的瞬间,我有些迟疑,毕竟,这里将要埋葬我四年的青春。

  对不起,请原谅我用埋葬这个词,因为在我看来,睡着的时候活人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这是一个大部分时间用来睡觉的地方。在接下来的四年里,我亲自用行动捍卫了这个词的权威。

  房间里有三张高低床,靠窗的两张床位已经被两位尚未谋面的家伙捷足先登。

  窗外是小小的阳台,阳台左侧还嵌进一个小小的厕所,厕所旁边紧挨着一个粗制滥造的水池。站在阳台上,足球场一览无遗。对于这样的设施配备,我还是比较满意,据说这是西安高校中最好的,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为我们学校感到骄傲的地方。

  他们人不在,应该是到市内闲逛去了。对于新来的人而言,大雁塔、小雁塔、古城墙,再加上那个盛满臭水的兴庆宫公园,西安市内还是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地方。

  我是因为想看兵马俑才报考西安的。但是因为想看兵马俑而押上四年的时间,这个注下得未免太大了。

  我选定一个靠角落的地方,那里两面靠墙,让我有一种安全感。对于上铺还是下铺,我踌躇了半天:上铺我每天得爬上爬下,下铺则要多洗很多次床单。我在爬床和洗床单之间摇摆,最后一咬牙,决定选上床。这是一个让我后悔了四年的决定,因为他们基本不洗床单,而我每天都在爬上爬下。

  草草的铺好床,脱掉令我狼狈不堪的外套、马甲,还有长裤,倒头就睡。太累了,从上火车后,我就没好好睡过觉,整整两天!

  在火车上睡觉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一个人。

  我曾亲眼看着小偷用刀片划开我身旁那个人的衣服,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厚厚的一沓。他的手法娴熟之极,干净利落,面容平静,像是例行公事。我下意识的紧紧衣服,没有吱声。周围醒着的人都没有吱声。明哲保身,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选择,我也不例外。事后我也曾谴责过自己,但这件事并没有在我心中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人总是很容易原谅自己。

  我倒下去就睡着了。宿舍不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好事物的地方,但那毕竟是我在西安能够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安然入睡的地方。

  睡着了,很沉。
  醒来的时候天已黑,宿舍里的灯光惨白惨白的,让人很不舒服。

  我是被吵醒的。

  我坐起来,看到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围坐着六个人:三个稚气未脱却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唇枪舌剑地讨论着中美的双边关系;三位饱经沧桑而世故老练的中年人,心平气和地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

  桌子上摆着花花绿绿的零食,这东西勾起了我的食欲,一时间竟感到饥饿难耐。

  我胡乱套上裤子,跳下床来,向他们咧了咧嘴,算是打过招呼。

  其中一个中年人站起来,递过一支烟。

  “抽烟吗?”

  “我不会。”我摇摇手。

  “不会好,不会好!”他说着把烟放在自己嘴上,想了想,又拿下来,插回烟盒。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零食上,肚子也很配合,“咕咕”地叫了起来。这么精彩的表演竟然都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只好恋恋不舍的把眼光收回,转身到水池边,抹了把脸。

  “我到外面吃饭,您们慢慢聊!”我脸上摆开笑容,向他们说道。

  几个中年人忙不迭的点头说“好”,那三个家伙却只是用鼻孔“嗯”了一声,继续高谈阔论。

  “以后我有东西也不给你们吃!”我心里暗暗诅咒。初来乍到,不好伸手去抢,只好带着满腔的失望离开宿舍。

  在学校周围找个吃饭的地方倒也容易,所以我很快就回来了。

  宿舍门旁边站着一个人抽烟,看到我来了,扬手跟我打招呼,是刚才那个递烟给我的中年人。

  “他们都不抽烟。”他讪讪的说。

  “哦!”
 
  “您贵姓?”

  “我姓吴,叫吴愚,大智若愚的愚!”

  自打懂事起,我就对老爸给我起的这个名字表示反对,但每次都是反对无效,后来就不再挣扎。再后来,发现这名字其实不错,大智若愚嘛,于是得意洋洋,四处宣传。工作后,发现这名字其实经典,譬如现在,每次向别人推销自己的时候,我就说:“我姓吴,吴愚,愚蠢的愚!”于是听的人笑,说的人附和着笑,其乐融融。很奇怪的,每次说这句话,总让我想起另一句话:“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如果已经无法避免,还不如学着闭上眼睛去享受。”

  “呵呵!你父母呢?”

  “噢,我是一个人来的!”我骄傲地说,然后等着他夸奖我。

  果然,他诧异的看着我,“了不起啊!”,他说,“其实我们家小建也想一个人来,但是我不放心。”

  “小贱?!”我心里暗笑,但是不好表现出来。中华是礼仪之邦,不可以那么没礼貌。

  他丢下烟头,跟着我走进宿舍。然后拍着我的肩膀向大家说:“这是小吴,吴愚。一个人来的,了不起啊!”

  在座的五人齐齐抬头看我,两个中年人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不错不错。”顺便瞟了一眼他们的儿子。

  站在我身后那位中年人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以后我们家小建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我受宠若惊的点头,心里飘飘然隐隐有一种鹤立鸡群般的伟大。

  正陶醉间,忽然感到有六只死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让我心里发毛。人的第一感觉往往是最灵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果然没少吃他们的苦头。这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在别人的长辈面前表现出我的优点来。

[ 本贴由 OWEN 于 2004-10-2  08:48 PM 最后编辑 ]
Je vous ai porte sur les ailes dur grand aigle pour vous faire venir vers Moi

  在一派谦让祥和的气氛中,我认识了三位在我四年生活中扮演了极为重要角色的人物:小贱、大头和二胡。当然,这些是绰号,我取的,后来广为流传,以至很少有人再叫他们的名字。从中也可以看出我对事物特征的概括能力还是挺强的。

  有一次一个女孩打电话进来找小贱,二胡接的。那边说“我找×××”,二胡一听,说:“你打错了!”就把电话撂了,片刻后醒悟过来,已铸成大错。小贱非说是他老婆打来的,并说二胡是蓄意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二胡有口难辩,被迫用五包康师傅来了结这件事。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替二胡辩白了几句。小贱双眼直视着我,伸出一根指头,很干脆地说:“一包!”我伸出两个指头,小贱摇头,说:“一包半吧。那包你吃面,我喝汤。”于是成交。

  二胡从此慨叹人心不古。

  小贱大名刘永建,广西人。“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贱”。据说名字贱的人命好,不知他爸给他取名的时候是不是这么想的。人长得倒是名副其实,梳了个分头,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大头叫方立波,山东人。大头有两大,一是我们宿舍的老大,二是头异乎寻常的大,他好像没什么特点。应该还算是一个好人吧。好人的意思就是说他每周会去打两次水,扫一次地--我们宿舍每周打扫一次。后来有人无聊,租了一部叫《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动画片来看,害得他三天不敢出门,不过他的名头倒是愈发响亮了。

  二胡是俺们宿舍的形象代言人,1米86的个儿,瘦高型,横起来可以当晾衣杆的那种。如果那位MM不喜欢这一型的,就当我没说过。他自我介绍时先唱:“I, I, I was born in Beijing,”然后说道,“我叫胡勇”,脸上带着北京人特有的一股骄傲劲儿,我当场晕倒在地,大头要拉我起来,我说:“别理我,晕着呢!”

  二胡会弹几下吉它,在宿舍表演过几次,拨弄得象一把破了的二胡似的,所以叫他二胡。

  他弹的时候大家都挺烦他,后来有人偷偷把二胡的弦全给挑断了,哦,错了,是吉它。他也没追究,只是很凄苦的吟:“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从此,这把吉它就被流放到宿舍最顶层的那个柜子里,积满了灰尘,到毕业的时候都没人想起它。不知后来的学弟会不会重新把它拿出来修好,弹出真正的吉它的旋律。

  我嘛,上面都介绍过了,绰号?当然有。嘿嘿,打死我也不说!
  老头们都走了,大家也没必要再谈什么中美关系、中东问题了。

  二胡首先提议:“由我给大家弹一曲吉它吧。”说完从他的床上拿起那把半新不旧的吉它,摆了个很酷的POSE,大家一齐鼓掌。

  二胡心满意足的拨弄起吉它,一串如老水车般吱吱呀呀的声音从他的指间流出来。我痛苦万般地闭上眼睛,作陶醉状。幸好很快就完了,因为二胡说:“下边的我忘了!”

  大家又齐齐地鼓掌,并对二胡的琴艺表示“佩服佩服”,又大肆替他吹嘘一番,再接着细细的问过他的学艺经历,最后小贱还表示要拜他为师。二胡的自信心空前膨胀,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不过这事小贱再没提起过,二胡倒是问过几次,小贱总是说“太忙太忙,没空!”

  不知谁最先提起:“咱们班的女生怎么样?”

  几个人的眼睛顿时变得贼亮贼亮的。

  “应该不怎么样吧?”二胡故作洒脱地说。

  “没见着!我一报完名就被俺大拉去城墙了。”大头一脸遗憾。

  “我今天看见一个大屁股的女生,不知是不是咱们班的。”小贱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应该不错吧!”我犹豫了一下说。

  “你看见谁了?”他们三个一齐凑过脸来问我。

  “没,没!怎么会呢?”我赶紧否认。

  我才不告诉他们,可可今晚是属于我的。

  我躺在床上准备伸一个大大的懒腰,通常这是我起床的前奏。很舒坦,有空大家不妨也试试。
  
  那天我懒腰刚好伸到一半,霍的从下面站起一个人,我吓了一跳,后半部分再没伸出来,让我很不爽。如果你试过嘘嘘到一半的时候被硬生生的收回,就知道我的感受了。

  一张陌生的脸,下颌刚好到我的床沿,戴着一副黑黑的大框架眼镜,像五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

  “你好,俺是河南杨成武,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一口河南腔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脸憋得通红,应该是专门练习过的吧?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子。

  我从毛巾被里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我叫吴愚,大智若愚的愚。”

  “嘿嘿。”他傻傻的笑。

  “刚到吗?”

  “是啊,俺刚到,他们仨就出去了。”

  “肯定又去逛了,以后有大把的时间,着什么急啊!”我已经穿好衣服跳下床来。

  我瞟了他一眼,他穿着一件旧的圆领T恤,左边印着几个弯成弧形的小字:“中国移动通信”,下边是一条过膝的短裤,看不出年代了,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皮鞋,没穿袜子。

  “吃鸡蛋吗?”他怯怯的问。

  我看了一下表,快十二点了。我不客气的从他袋子里抓过两个鸡蛋,边吃边问:“有方便面吗?”

  “没有,俺没买。这些鸡蛋都是俺娘煮的。”

  我惊奇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说话。

  吃完鸡蛋,我问他:“你没吃饭吧?”

  “没有。”

  “一块去吧?”

  “不了,俺的饭卡还没领到。”

  “我的也没领到,到外面去吃,我请你。”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人都爽快了很多。

  “不,不用了,俺不饿。”

  我惊奇的盯着他看,这个人可真奇怪,白吃竟然不吃。

  他被我看得怕怕,向后退了一步。

  “我请你吃刀削面哎,你竟然不去?”

  大概被我的气势吓倒,他终于跟我一起出门。

  路上,我问他:“你父母呢?”

  “没来,俺那里近,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就到了。”

  “呵呵,我也是。不过我要坐四十个小时。”

  “真的啊?”他狐疑的看着我。

  “当然了,”我不悦,“不信你去查列车时刻表。”我做事一向很讲究证据。

  “哦!”他点点头。

  一个漂亮的女生从我身边经过。我兴奋起来,问他:“你知不知道咱们班有没有漂亮MM啊?”

  “MM?”他不解,“你是说女生吗?俺不知道,俺报完名就回宿舍了。”

  我忽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闭上嘴,不再说话。
  吃过饭,我顺便买了一双拖鞋,一条短裤。两个人慢慢悠悠的逛着回来。

  经过图书馆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进进出出,像赶集一样。

  “那边干嘛呢?”我拍拍他的肩膀问。

  “哦,社团在招人。”

  社团?这个词我不陌生,什么洪兴社、东星社、揸Fit人之类的,曾经让我羡慕不已。难道学校也兴这个?

  “走,看看去。”我兴致上来了。

  嗬嗬,真的是在赶集,人来人往,热火朝天。每个社团都划分出自己的势力范围,有的还打起条幅。比如:

  计算机协会:普及电脑知识、传播网络文化、丰富校园生活、创造科技成果。

  英语协会:超越四六级。

  文学社:让文字见证我们的青春。

  舞蹈协会:舞出你的青春与风采。

  ……

  竟然还有马列主义研究小组。他们的条幅上写:“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呵呵。

  每踏进一个社团的势力范围,都会有人很热情的向我介绍:“同学,欢迎您加入×××协会。我们协会是学校批准的唯一关于×××的协会……[此处省略一千到一千五百字]”我怀疑他们侵犯了街边小摊摊贩们的版权。

  既然来了,就要表示一下,怎么也得留下一个“××到此一游”的记号。我决定加入计算机协会--好歹我也是计算机系的人。

  填完表,摊主递过张小卡片,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还盖着红红的大印,让我肃然起敬。

  “交三十元钱,以后你就是计算机协会的会员了,恭喜你。”

  “什么,要交钱?”我大惊失色。

  “当然,要不然以后我们怎么开展活动啊?”摊主脸色不快。

  他大概料定我不敢反抗,对于已经上钩的鱼儿,自然没必要客气。

  我不情愿的交了钱,领走那张可以证明我会员身份的小纸片。

  出门,我愤愤的对杨成武说:“要不是他比我大,我今天非暴揍他一顿不可!”

  “哦。”杨成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晚上,出去逛的几位都回来了,他们的父母没在。

  “我自由了!”刚进门,二胡一个鱼跃,飞到床上,喊声响彻云霄,绕梁三日不绝。

  “干嘛那么兴奋啊?”我不解的问。

  “老头子走了,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啊!”二胡激动得语无伦次。

  “什么第一次啊?”我愈发摸不着头脑,坏坏地问。

  二胡没听出来,“天高皇帝远,老爸再也管不到我了,哼哼。”他狞笑道。

  噢,可怜的孩子。

  二胡很严肃的说:“我宣布--今天晚上,我--请客!”那神情像当年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宣布“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一样。

  “耶!”大家一齐欢呼,热烈拥护他这个英明的决定--除了杨成武。

  “怎么了,你?”二胡问道。少了一名群众的欢呼声,令他风发的意气大打折扣。

  “俺不想去。”杨成武闷闷地说。

  “干嘛不去,傻呀,你!”二胡愈发不满。

  “就是,今天是我们宿舍第一次聚餐。你要不去,就是脱离宿舍,脱离党,脱离人民群众。”小贱把它上升到政治的高度。

  “你们去吧!”杨成武低着头为难的说。

  “走吧,走吧,今天大家高兴,一块去吧。”大头不由分说,揽起他的肩膀就走。
  这是我们宿舍的第一次聚餐。

  如此之快就举行如此大规模的聚餐,这在本系是前无古人的,估计也会后无来者。同时也为我们宿舍的饮食文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们耀武扬威的穿过学校大道,走出学校大门,直抵校外餐馆。

  第一家,客满,第二家,客满,第三家……

  “这里吃饭不要钱啊?”小贱纳闷的说。

  “就是!”大家都想不通。在吃了学校食堂的第一顿饭之后,大家就都想通了。

  终于,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

  “太差了吧,丢哥们儿面子。”二胡转身要往外走。

  “算了算了,”大家拖住他,“都七点多了,找个吃饭的地方也不容易。”

  二胡才勉强地坐了下来,一边还在嘀咕:“太丢份儿了。”

  在等菜的间隙,我说:“今天我参加计算机协会,竟然还要交钱。”

  “我也是,”小贱把手举起来,“我参加文学社。”

  “你喜欢那个?不会吧?”我惊奇的看着小贱。

  “不是,谁希罕那个?我看到文学社有一漂亮MM,就参加了。”小贱一脸陶醉,故意不往下说,等着我们问是谁。

  二胡偏不识相,插话道:“你丫挺傻的,现在开饭馆的都知道找一美女站在门口招徕客人。那些社团的人,比开饭馆的精多了,还能不知道?你丫还傻兮兮的就往里钻。都是骗钱的,进学生会还差不多。”

  “切!”小贱不以为然,“那女孩可是咱班的,叫陈可可。有花堪折要去折,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接近她,得到她。”

  “陈可可?!”宛如晴天霹雳,把我震得晕晕乎乎。那一刻我好悔,好悔啊,为什么我不加文学社呢,为什么?

  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哎,算了,菜上来了,以后再念吧。

  只上了一道菜。大家都虎视眈眈,却没有人动筷,毕竟是初来乍到,羞恶之心,人皆有之。

  小贱舔了一下筷子,涎着脸说:“要不,我先尝尝熟了没?”说着伸出筷子。

  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真英雄也。

  “慢着!”大头一声断喝,“我看应该为我们有缘相聚干一杯。”

  “对对对!”大家附和道。

  “这个我喜欢!”小贱眉开眼笑。

  “俺不会喝酒。”杨成武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没事,啤酒嘛,不会就少喝一点。”大头说。

  大头依次为每个人的杯子倒满酒。举杯,说:“一口闷啊!”

  “干!”五个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响声激越。

  后来我想,我的大学生活,应该是从那一刻开始算起吧。

  回校的时候,大家都喝得半醉,乱七八糟的说话、唱歌,唱《同桌的你》、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唱《十六岁的花季》……

  小贱忽然跳出来,嬉皮笑脸地说:“我给大家唱一段《十八摸》,怎么样?嘿嘿……”

  “切!”大家一齐嘘他。他只得作罢,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路上有人说:“这年头,新生也这么疯狂!”我一直纳闷,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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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紧起床。

  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件事,可能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我要报名参加文学社。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我不能让小贱知道,这样,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我就可以占尽先机。所以,我不能问他,也不能问大头、二胡,他们会泄漏我的底细。

  我只有自己想办法。

  幸好我不笨,并且知道不懂就问。

  我站在学校最繁华的路口边,见到一个人就问:“同学,你知道离文学社最近的那个厕所在哪里吗?”

  我不能直接问文学社在那里,这样别人就知道我的意图了。这一招叫做旁敲侧击,是我在看武侠小说时学到的。

  果然,他们都没怀疑我。有的冷冷地看我一眼,就走了,有的好奇地打量我一番,也走了,还有的傻笑着离开了--人的表情真是丰富。

  可是没人告诉我答案。现在的大学生,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

  幸好,有一个小女生跟我说话了:“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看看宣传栏。”

  宣传栏上不会写厕所在哪里吧?难道她看穿我的企图了?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告诉我一个好方法,我决定拥抱她一下,以表示我的谢意。

  她尖叫着从我身旁逃开。

  奇怪,今天早上我洗过脸、刷过牙的了呀。
  我沿着学校的宣传栏一路看过去。

  海报贴得一点都不整齐,没有艺术的美感。东一张,西一块,层层叠叠,一面好好的墙,弄得象补了又补的破裤子。

  老天保佑,终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文学社的宣传单,上面印有文学社的地址:四教三零二。
  
  看看周围,没人,把它撕下来,镇静地塞在兜里。下过跳棋的人应该都知道:不能给别人机会。

  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我两个多小时的功夫没有白费--终于找到组织了!

  有昨天参加计算机协会的经验,我大模大样地走进四教三零二。

  房间很简陋,有一MM坐在桌前象模象样的办公。

  MM不漂亮。不漂亮的MM大家见得多了,我就不说了。

  “有什么事吗?同学。”那MM问我。

  “我是来参加文学社的。”

  “噢,对不起,同学,我们人已经满了。”

  “什么?满了?”这出乎我的意料,“我靠,怎么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喜欢这破玩艺儿?”

  在MM面前,任何微小的错误都是足以致命的,最要命的是你往往不知道错在那里。

  我想她应该是生气了,因为她的眉毛已经竖起来了。她冷冷的说:“同学,说话请注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求人家办事还这么趾高气扬,我犯了战略性的错误。

  “看在咱们都是文学爱好者的份上,通融通融吧?”我转变态度,低声下气的求她。

  “对不起,我们人真的够了。”

  “多一人不多,就收下我吧!”

  “对不起……”

  我怎么说她都是一句“对不起”。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于是我摸出一张百元大钞:“你们交十五块会费,我交一百,这回行了吧?”

  那MM不知怎么的,脸色就发白:“你……你……”女人的脸果然变得很快。

  百元大钞都诱惑不了她,看来她不是鬼。

  “有钱就了不起啊!”一声娇喝从我背后响起。

  那口气,那腔调,与那天叫我“后边,排队”一模一样。我冒出一身冷汗,背上凉飕飕的。

  我看过很多电视剧,知道这句台词都是用在坏人身上,接下去的一句应该是“你给我滚!”

  现在这句台词用在我身上了,我像是一个坏人吗?

  不过我知道肯定完了,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如五雷轰顶,我万念俱灰。

  果然,她一点都不懂得客气,叫我“滚出去”。其实滚这个字很有问题,如果你想叫他走快一点,可以用“跑”,客气一点可以用“走”,“滚”又慢又没有风度。

  不过小女孩家不懂事,我就原谅她了。

  我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文学社的办公室。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只有杨成武在,他告诉我:“快去领衣服吧,明天要军训。”

  “军训?”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绿衣服、绿裤子、绿鞋子,就差一顶绿帽子了。

  徐志摩看到,一定会说:“哇,浓得化不开的绿”--诗人们最喜欢用“哇”字开头了。
 
  二胡对着镜子扭了几下,很是满意:“嗯,不错,像个军人。”

  “红色娘子军啊!”小贱鄙夷地说。

  “别说了别说了,快集合了。”大头总是很搅人兴致。

  才七点钟,太阳公公还没起床耶。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三三两两的坐着,还有人如梦游般地四处游弋。

  新生的积极性通常是很高的。

  八点钟,学校领导才姗姗来到--就是那天坐奥迪的那个老头,神采奕奕的,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

  主持人宣布:“下面,我们请张校长”,顿了一下,“给我们讲话。”对于新生,他不用说“请大家鼓掌”这几个字。

  大家啪啪啪地鼓掌,比二胡前天在我们宿舍弹吉它的时候热烈多了。

  张校长清清嗓子,开始讲话。讲什么不记得了,如果你想知道他说什么,可以在每年新生开训的时候,站到操作上去听。每年他都会重复一次。

  我和小贱在下面比谁的衣服更好。

  我找啊找啊,发现小贱的袖口处没有缝好,我得意洋洋。

  小贱不服气,找啊找啊,在我的胳膊下看到一道裂缝,他洋洋得意。

  我暗自庆幸,幸好老妈不在,不然她又要怪我这么快就把衣服弄坏了。

  九点钟,校长讲话完毕。大家鼓掌,声音小了些,还是比二胡弹吉它的时候热烈。

  九点四十,军训团团长讲话完毕。大家鼓掌,声音又小了些,还是比二胡弹吉它的时候热烈。

  十点十分,军训带队老师讲话完毕。大家鼓掌,声音又小了些,还是比二胡弹吉它的时候热烈。

  十点五十,学生代表讲话完毕。大家鼓掌,已经稀稀拉拉的了,还是比二胡弹吉它的时候热烈。

  二胡总结出一条规律:大家鼓掌的响声与会议的时间呈递减函数,并且,据他分析,下一位讲话,掌声肯定不如他弹吉它的时候。可惜已经无法考证。

  这是我们宿舍第一次运用数学来分析实际问题。

  十一点,动员会准时延长一个小时结束。

  “中午一点在操场集合,散会!”

  “噢!”众人高呼,如鸟兽散。如果说集合需要一个小时,那么散会,只需要一分钟。

  大头站在原地,如一尊雕像,岿然不动。

  “他怎么了?”杨成武很小心的问。

  “装什么装?走了。”二胡不耐烦的说。

  我把手在大头眼前挥了几下:“他没反应哎。”

  “真的?”小贱不信,又伸手在大头眼前挥舞,“他真的没反应!”小贱郑重的下了结论,然后忧心忡忡地说:“会不会是被晒晕了?”
 
  “切,”二胡说,“他头这么大,怎么会被晒晕!”

  这个有关系吗?

  “哦,”我有了重大发现,“他肯定是在练气功,头才会这么大的?”

  这时大头睁开眼睛,茫然地说:“散会了?”

  “嗯!”四人一齐答道。

  大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睡着了。”

  小贱突然扑过去,抱住大头:“偶像,你一定要教我啊!”
  吃过饭,十二点多了,回宿舍也没什么实质意义,于是摇摇晃晃地走回操场。

  西安的太阳永远都说不上“毒辣”两个字,因为不论什么时候,你抬头都看不到太阳,天空灰蒙蒙的,连朵像样的云彩都没有。

  好像北方的天空都是这样。

  第一次放暑假回家,我拍了不少天空的照片,扫描后放在电脑里,二胡看到了,用无比钦佩的口吻对我说:“你丫行啊,PhotoShop学得这么好!”

  没有太阳并不代表天气就不热,就像没有女朋友不代表不想女人一样。

  天气很热,我在想一个人。

  所以我早早地来到操场。早上人太多,我搜寻了一圈都没看到她。

  操场上人很少,她不在。我绕场转了两圈,觉得无趣,就爬到一棵树上去乘凉。

  爬树是我的拿手好戏,初中的时候为了看隔壁二丫头洗澡,我天天爬到她家窗前的那棵大树上。她洗澡的时候会把窗帘拉上,我只能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但是我已经很满足--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

  这棵树不是很高,枝繁叶茂,并且有很好的视野。在这里,我能看到整个操场,但在操场上很难看到我。就是说,只要她出现,我就能看到她,但是她看不到我,这样我就可以随意看她而不必担心她会骂我了。

  我趴在树上,静静的等待着我的猎物出现。

  不一会儿,我睡着了。这不能怪我,中午本来就是用来睡觉的,这里凉爽,还有风,除非是圣人或傻子,否则,想不睡着都难。

  当然,在树杈上睡觉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我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二丫头她从不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洗澡,我只好在树上等,常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醒来时她已经洗完澡,这让我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失望。

  后来二胡他们知道我能在树上睡觉,惊叹不已,认为和大头站着睡不相伯仲。其实,我比他高,因为我在树上,他在地上。但我什么都没说,我做人很谦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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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睡的不久,才三点钟就醒了,他们已经开始军训。

  既然错过了,只好一错再错,继续呆在树上,顺便观摩一下军训。

  男生和女生竟然是分开来训的,这与我原先的想象不同。我原本是想瞅准机会,站在可可身旁,让她没借口赶我走。这下,希望犹如肥皂泡迸裂了。不过,小贱也没有机会,想到这里,我心里又高兴起来。

  在距我最近的那支队伍里,我看到了二胡。高个子是很容易辨认的,特别是象竹竿一样的二胡。他站在第一排第一列,佝偻着腰,象霜打过的茄子。

  其实,是一队霜打过的茄子。

  “挺起胸来,现在,你们是军人!”教官的声音可真大,隔了五六米远还震耳欲聋,他一定练过狮子吼。

  “第一列报数!”

  “报数?”二胡惊讶的重复,学着教官的大舌头。

  “报数!”教官又大声的重复一遍。

  二胡不情愿地出列,向我趴着这棵树走过来,然后抱住。

  “哈哈哈……”全队顿时像炸了锅一样,有几个快笑得爬在地上,其他队伍的人也纷纷往这边看。

  “不许笑!”教官铁青着脸,吼道,“谁笑,我罚谁站军姿!”

  大家看教官似乎不像是开玩笑,笑声小了许多。

  教官又指着二胡说:“你喜欢抱,就在那里给我抱两个小时,不许乱动。”

  二胡顿时慌了,哀求道:“排长,我这不是看大家闷得慌,让大家开心一下嘛!”

  “军中无戏言。”教官一字一顿的说。

  玩真格的了,没人敢再笑。毛主席说过:共产党人最怕的就是“认真”二字。于是昂首、挺胸、收腹,全都站得笔直。

  看别人军训可真轻松,比在家看电视剧有趣多了,并且不会插播广告。遗憾的是女生隔我太远,看不清楚--下次一定得带个望远镜来。

  哎呀,不好,我想上WC,这可怎么办啊?当着那么多人我尿不出来。

  古书上说得好:“戒急用忍”。我决定先忍着。

  但人生有三急,尿急为先。在经过一波一波的饱和攻击后,我的自信心渐渐丧失。

  我拟定了一个逃跑计划:趁他们背向我的时候,溜下树去,藏在树后,再抓住时机,冲出大门。这里的难点是如何冲出门去。树离门大概有20米左右,以我13秒/百米的速度来看,三秒钟就够了。他们每次转身,再转过来大概要四秒钟的时间,理论上我完全有机会冲出去。
  经过严谨而周密的计算,我决定开始行动。但是我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因素。
  二胡站在树下,听到头上有响动,抬起头来,看到两片屁股如乌云一般压将下来,他条件反射似的“啊”了一声。我一惊,手一松,直接掉了下来,坐到二胡头上。二胡承受不了这瞬间巨大的冲力,咕咚一下跪倒在地,“哎呀”一声晕了过去。

  我的头刮过一个突起的树桩,又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血流满面,眼冒金星,我也很没有创意的“哎呀”一声,不过没晕。

  教官虽然身经百战,但这时也大是惊奇,嘴巴张得比脸盆还大。

  学员们不愧为大学生,反应很快,又一次哄笑起来。

  教官这次没叫大家闭嘴,而是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叫了三个人出来,把我和二胡弄到校医院去。

  我知道教官一定是在笑--幸灾乐祸!
  医生替我剪掉伤口周围的头发,拿出一棵弯成弧形的针,在我头上比划。

  我大惊失色:“不打麻醉吗?”

  “麻醉针水用完了。”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他强行把我的头按住,开始穿针引线。

  在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中,他完成了惨无人道的表演。然后叫了一个护士MM进来:“你帮他包扎一下。”然后又转头对我说:“你可能有轻微脑振荡,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她戴着小白帽,穿着白大褂,清清秀秀的脸上盈着浅浅的笑意,算是一个美女,不过比我的可可就差了点。

  是美女我的头就不那么痛了。

  其实,我的伤不重,她却拿来一大卷绷带把我的头裹得严严实实,完了还拿出一面小镜子,让我照照,于是我就看到一个特大号的粽子。

  “今天是不是端午节?”我问。

  “不是啊,怎么了?”护士MM很奇怪的看着我。

  “那你包那么大个粽子干嘛?”

  “嘻嘻,那你说应该怎么包啊?”

  “你能不能……这个……把我缠得漂亮一点?”

  护士MM抿着嘴忍住笑:“不行!我们得为病人负责。”

  我义正辞严地说:“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要毁灭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击他的自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护士MM咯咯地笑:“油嘴滑舌。”然后开始解我的带子。

  纱布扯动着伤口,钻心的痛。我暗暗的替自己打气:“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了!”护士MM拍拍手,对着我的脑袋左瞅瞅,右瞅瞅,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手工艺品。

  忽然,她凑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你千万不要告诉护士长,要不然我要挨骂了。”

  我伸出两个指头,庄严地说:“我发誓,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我都愿意替你保守秘密,直到永远。咦,你叫什么名字?”

  护士MM“咯咯”笑出声来:“好啦,好啦,想问我名字你就直说嘛,兜那么大圈子。我叫张丽,你叫我小丽就好了。”

  被人拆穿了心事,我的脸就红了起来。

  “他怎么样啊?”我顾左右而言他。

  “他呀,可能是中暑,没事的。”

  “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再来看你。”小丽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嫣然一笑。
  小丽刚走出门,二胡就醒了过来,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机警的四周看了看,问道:“都走了?”还没等我回答,他忽然愣住,旋即用手指着我的头,哈哈大笑。

  惨了,这厮肯定是被我一屁股坐成脑振荡,疯了!都是屁股惹的祸,这可怎么办啊?

  “你……哈哈哈哈……好漂亮的粽子!”

  完了,真的是疯了,小丽都说了今天不是端午,那来的粽子?我脸色煞白,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看来我这辈子要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你没疯吧?”我心存侥幸地问道。

  “你才疯了呢!”二胡恼怒地说,“缠绷带就缠吧,还结一大蝴蝶结。”

  我赶紧伸手去摸头顶,竟然触到两只大大的翅膀,这个死妮子,竟敢在暗中做手脚。此仇不报非君子,下次一定要找她算账。不过二胡没事,我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你真没事吧?”我心里还是忐忑。

  “哼,就凭你!我主要是嫌天气太热,站着太累,才假装晕倒的。”二胡不屑地说。

  原来如此,不愧为跨世纪的大学生。
  晚饭后内急,从WC回来,远远就听到一浪盖过一浪的笑声。走到门口,看到大头、小贱和杨成武坐在二胡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一定是来看我的。我很少生病,第一次住院就能享受如此殊荣,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我一大步跨进门去:“嘿,大家好,谢谢大家来探望我,东西都带了吧?”
他们三人齐刷刷的盯着我的头,大头正色道:“闻名不如见面,比二胡说的还漂亮。”

  “小丽肯定看上他了。”小贱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只有杨成武没说话,要是人人都像他,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提高嗓音嚷道:“有好吃的没有?”

  “有啊,正好我买了些苹果。”

  我惊恐的回过头去,看到小丽一双含笑的大眼睛。天哪,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们几个神情古怪,小贱的脸都扭曲了,象是一块正在搅拌的面团。终于有人率先笑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顿时笑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怎么了?”小丽困惑地看着我。

  “我不喜欢吃苹果。”我闷闷地说,走到床边,躺下。

  “苹果可以美容,你看你头部受伤了喛。”那小丫头竟然还在说。

  那几位笑得更大声了,仿佛要把积蓄了二十年的笑声一下笑完,也不知道省着点儿用。
  第三天二胡在教官的胁迫之下,怏怏不舍的归了队。我则被小丽以对病人负责为由留了下来。我开始担心我的伤势,因为小丽对我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列举了无数病例,最后告诫我:外边风大,容易感染破伤风。破伤风我是知道的,得了就没命。我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充满了向往,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死去?况且我刚从老爸那里讨到恋爱的资格,十八年的等待,就这样逝去,我心有不甘啊,所以我只好乖乖地听从小丽的话继续留在医院。

  有空的时候小丽会来看我,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有空,通常她会带上一些水果、瓜子、土豆片……还有许许多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零食。在我大饱口福之余,她还跟我讲起她的不幸遭遇:

  她原本是西安医科大的学生,高我一级,年龄却比我小半岁,这让我羞愧了好一阵子。大一寒假,她家里集体出游,爬华山,下山的时候,因为腿软无力,一下从石梯上摔了下来,幸好快到山下,石梯不是很长,才不至于酿成惨剧,但腿却摔断了,不得已只好停学一年。伤好了后,在家里闲得无聊,恰好她老爸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同学,就到这里做护士来了,一方面可以观摩实习,另一方面也可以给自己挣点零花钱。“每个月一千元,怎么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里透着骄傲的神色。

  说到华山,她仍然心有余悸:“好险啊!”她拍着胸口说。

  “好险啊!差点就见不着你了。”我也拍着胸口说。

  “你怎么这样子啊!”她笑着一挙擂向我的胸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中华乃泱泱大国,我岂可失礼,也一挙直捣她的胸口,可惜没打到。

  “你、你……”她用手护住胸部,惊声尖叫。

  “非礼呀!”她压低嗓音,用夸张的表情叫道。

  “来而不往才是非礼嘛。”我不满的说。

  她愤怒至极,抄起扫帚,想了想,又放下--女人打架都那么婆婆妈妈。

  赤手空拳我难道还怕她不成?

  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看来是西线无战事了,我放松警惕,她却突然伸手向我脑袋拍下来,专打别人痛处,最毒妇人心。我痛得呲牙咧嘴,哇哇大叫。

  她向后跳开,得意的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不敬!”然后笑嘻嘻的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

  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开端,自从她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之后,只要我对她稍有不敬,她就用这招来惩罚我。于是在那段时间里,在医院的走廊常常可以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一个病人头缠别致的绷带在前面飞奔,一个小护士在后面紧紧追赶。惹得人们纷纷互相打听:“这里是不是精神病院?”

  偶而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替我重新缠绷带,还美其名曰:头饰。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我做过礼品盒,做过花篮,最可气的一次是她竟然用两根筷子撑起两头多余的纱布,还一本正经地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让我想起Playboy中的兔女郎,不胜悲哀。但是我敢怒而不敢言,只盼着护士长来到,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但从未见过她的踪影,倒是医生来过一回,傻傻地笑了一阵,弄清楚是小丽的杰作之后,傻笑着走了,再无下文。
  医院里渐渐热闹起来,常常可以见到一大群身穿军服的学生吵吵闹闹的或搀着或抬着一个学生走进医院,除了被抬的人之外,其他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奇怪的是,被抬的大部分都是男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事不关已,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人多了,我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每天我都沿着每个病房去串门聊天,在他们的暴笑声中欣赏完我的头饰之后,通常会摆出很暧昧的表情,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问道:“你已经是第五个这样看我的人了,为什么?”

  他说:“你不想参加军训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啊,像我这样装晕倒就行了。”

  这简直是对我高尚人格的巨大侮辱。我想破口大骂,但这样恐怕会失了我谦谦君子的风度,只好强忍下去。罢罢罢,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就这样,我认识了猪爷,朱仁福。叫他猪爷是有缘由的,他人胖且不说,一开口就跟我讲男人的四大理想:“天上纷纷掉钞票,天下美男都死掉,美女脑子都坏掉,哭着喊着让我泡。”接着又说猪的四大愿望:“四周围栏都倒掉, 天上纷纷掉饲料, 天下屠夫都死掉, 世界人民信回教。”然后精辟的论述了男人和猪的共性:都是用下半身来进行思考的动物。其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那篇“男人不如狗”的文章。

  一番高论令我钦佩不已,并引为知己,后来得知这些言论都是从网上看来的,让我很失落。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我的偶像,因为他是一个天生的实干家,而我只是一个空口的理论家,每每遇到我的时候,他都敲着我的头告诫我:“不要让大脑支配了你的行动。”在他跟第四任女友同居时,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他这句话让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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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吹的什么风啊?我得问问气象部门去,竟然把大头、二胡、小贱和杨成武都给吹来了。

  在大头的带领下,一干众兄弟唱着嘹亮的军歌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我的病房。军训还真是名副其实,他们的脸都黝黑黝黑的,眼里闪着贼亮贼亮的光芒,跟刚来时的文弱书生样判若两人。

  小贱看到床头柜上的食物,嚎叫一声,一招“饿虎扑食”直扑过去。

  二胡斜睨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是小丽送的吧?”

  小贱把所有的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冲我嚷:“都归我了啊,反正你都有人送。”

  原来他们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难怪什么东西都不给我带。

  我正想和小贱拼命,大头发话了:“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被通报批评。”大头嗓音低沉,像是在开追悼会。

  他们盯盯地看着我,满怀期待地等着我露出悲伤的表情,好上前安慰我。

  我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用高中班主任的话说是“罪行累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真难为了他,一个数学老师,为了我,学习了那么多成语--我写过的检讨比盖茨赚的钱还多,受过的处分至少也是警告处分,通报批评这种小儿科我是看不上眼的。

  他们准备好的说词没有派上用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忍心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我想我有义务转移话题,正好想起那个这些天来一直困惑着我的问题。

  “你们说为什么晕倒的男生比女生要多呢?”

  “女生可以请例假,男生不行,只好装晕了。”小贱不假思索地答道。

  经过小贱这么一点拨,我恍然大悟,怎么我就想不到呢?看来苹果掉在牛顿头上和掉在我头上确实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杨成武却依然困惑不解:“什么是例假,为什么男生就不行?”

  “不会吧?”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杨成武不好意思了,用手推了推眼镜:“俺真的不知道。”

  “你丫不是装纯情吧?”二胡半信半疑。

  杨成武把头低了下去,没说话,他看来真的是不知道。

  大头叹了一口气,把关于例假的知识系统而全面地讲述一遍。还真看不出大头在这方面竟然具有很深的造诣,让我们在座的几位都受益匪浅。

  知识的获取是要付出代价的,杨成武因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阿纯。

  这几天小丽的脸笑得烂杮子似的,医院一下住进那么多帅哥,令她目不睱接,无睱再顾及我。

  她不跟我玩,我也不稀罕她。我独自倚在窗前,看着医院进进出出的人,忧郁地想着我的可可。

  爱一个人不孤独,想一个人才孤独。我决定出院去看可可,为了爱人,破伤风又如何?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小丽百般劝诫无效,恨恨地说:“当心得破伤风!”

  “你甭吓唬我了,以为我不知道啊!”

  “原来你都知道了,我是觉得好玩才那样说的!”小丽的神情有几分尴尬。

  我心里奇怪,她怎么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但我没有多问,女人都挺小心眼的,要是逼急了,学着人家河东狮吼,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向她解释:“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没有风。”

  “啊!”她愕然。

  我找到医生,医生说没问题,可以拆线了。拆线的时候我才知道伤口原来挺长的,幸好在脑袋侧上方,破不了相。

  办完出院手续,我挥手向小丽告别。

  “这样就走了?“小丽歪着头看着我,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我仔细想了一下:住院费交了,消炎药也拿了,她给我的零食我也打包带走了。
  
  噢,对了,她是要小费。

  我从兜里摸出一个五毛的硬币,掂量了一下,又掏出一个一毛的硬币。

  “给你!”我把一毛的硬币递给她。

  “你干嘛啊?”她张大眼睛。

  完了,我想,这丫头贪得无厌,嫌钱少。

  我不情愿地把那个五毛的硬币也递给她,心里想着今天晚上只能吃二两饭了。

  “嘻嘻……”她笑道,“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服气,忿忿地说:“六毛钱够打四两饭了,你吃都吃不完,还说我小气。”

  “小气鬼,还给你!”她把钱拍在我手上,我赶紧把它们重新放进兜里。

  她不要我的钱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不过……”她拖长了声音说道。

  我的心又被揪了起来,手在兜里紧张地翻着那两枚硬币。

  “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啊?”

  唉,看来她又后悔了,我妈早就说过女人说话都是不算数的,我怎么给忘了。

  我手里攥着两枚硬币,嘟哝道:“那些不都是你的本职工作吗?”

  “不是啦,人家不是说那个!”她嘟着嘴,好像在生气。

  “那还有什么啊?”我真的糊涂了。

  “哼!要不是我找院长求情,让他给团部开了张条子,你早就回去军训了,还不谢谢我!”她一副委屈的样子。

  本来我没想过要逃避军训,不过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费了不少劲儿,再说猪爷他们都挺羡慕我的,看来我确实应该谢谢她,大不了再把那六毛钱给她。

  “那你说,要怎么谢你?”我挺起胸慷慨地说。

  “真的?”她看着我笑得很诡。

  我心里一阵发毛,这事看来不是六毛钱那么简单。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可再反悔,再说了看她那架势,大概也不会答应我反悔。

  “嗯!”我点头,有一种上了圈套的感觉。

  “好啊!周六陪我去逛街。”她笑得春光灿烂,让我目眩神迷。

  逛街嘛,小case,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们拉勾。”她翘起小指头,她的手小巧而精致,象是用一块上好的玉雕琢出来的,温润而富有灵气。

  我和她拉过勾,傻呵呵地抓起她的手,认真地说:“你的手好漂亮啊!”

  她甩开我的手,脸红红的,骂了一句“流氓”,跑了。

  我站在原地,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叫我流氓!

  还好她没把我送到公安局去,以后要找个机会跟她说一下,叫她不要跟别人说,要是让警察叔叔知道了,会不得了的。

  又回到久违了的宿舍,推开门,让我大吃一惊:地上居然一尘不染,桌子居然光洁如镜,被子居然四四方方,床单居然平平整整。最令人惊讶的是我的床铺居然也和他们的一样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现在连我老妈不肯帮我叠被子了,这种兄弟般的情谊让我感动万分。

  谁说我们大学生的宿舍脏、乱、差,比猪圈还不如?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是赤祼祼的对当代大学生的诬蔑与亵渎,让他来看看我们的宿舍吧,他就会为他所说过的话感到羞愧、自惭。看看吧,这里干净、亮堂、清新、整洁,令人赏心悦目,如果不是上几届的师兄在墙上留下那些横七竖八的脚印的话,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后的一方净土。当然,那些肮脏的脚印与我们大学生无关,他们都已经是社会上的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以免弄皱床单。为减轻屁股的负重,我把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从墙上的镜子中可以看到,我的姿式很优雅,颇有些周星驰的风范。人在美好的环境中会变得优雅,我想。

  除非是躺着,否则保持一个姿式是很累人的事,不一会儿,我就感到腰酸背痛,手臂发麻,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想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

  室外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但是没有人说话,“呯”的一声,门被踢开了,他们四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看到我,没有喜,只有惊,快速地奔到各自床前,仔细地查看自己的床。

  “还好,没有弄乱。”他们长吁了一口气。

  “记住,”大头警告我,“不要动宿舍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你的床,晚上教官要来检查,弄乱了唯你试问。”

  “你说你干嘛要回来啊?躺在医院里,你舒心,我们也省心!”二胡也数落我。

  “就是,还有人穿制服给你看,多爽!”小贱附和道。

  我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啊,怎么弄得像外人似的,还平白无故的受到那么多斥责,亏我白感动了一回。我一怒,想一咬牙,一跺脚,出走算了,但想想这里人生地不熟,没什么去处,只好忍了下来。

  半夜里睡得正欢,一阵急促的哨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嘀咕道。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

  大头翻身起来,突然我的床板被他顶起老高,又重重地落下,这下,我仅存的一点睡意都没了。

   “哎呀!”他轻声叫道,嘴里边“丝丝”吸着冷气,骂骂咧咧地向门外跑去。

  “咣铛”,大约是二胡撞在了桌上,他把大头骂人的话重复了一遍,也匆匆跑向门外。

  小贱冷笑着跟在他们身后,阿纯最快,早已窜出门去。

  我心下怜悯,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他们停下脚步,转身朝我骂道:“我靠,把手电关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愤愤地翻了个身,想续上我刚才的美梦。

  六点半,他们回来了。

  二胡一把把我从床上揪起来。

  “干嘛呢?你们!”我坐直身子,茫然的看着他们。

  小贱声泪俱下地控诉:“今天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要紧急集合,我们衣服不敢脱,被子不敢盖,指望着能拿个第一。你倒好,一个手电筒全把我们给废了,还被罚跑十圈。”

  惹大麻烦了,我赶紧跳下床来,陪着笑诚恳地说:“哥们儿,我错了,我有罪,我糊涂!我给你们打洗脸水去。”

  “站住!”大头一把拉住我,“想这样就算了,没门!”

  “那你们说怎么办?”众怒难犯,只能任人宰割。

  “周六,大盘鸡。”军训不会练习这个吧,怎么说得那么整齐?

  军训结束了,没有阅兵仪式,与开始时的锣鼓喧天比较,让人觉得虎头蛇尾。听说是校长出差,就取消了。

  这个校长老跟我过不去,我原本想趁阅兵认识一下新来的MM,这个希望也落空了。不过二胡告诉我:“军训中的女生最丑--黑,大把大把的防晒霜往脸上抹,还不跟煤炭似的,黑得发亮。”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没什么兴致了。

  大头他们倒是欢天喜地的,熄灯了,不知从哪儿弄来几瓶啤酒,一边喝一边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唱完了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听着他们虚无缥缈的豪言壮语,我想还不如做个美梦来得实在。

  我们的喧哗终于引起别人的不满。对门住着一群大四的学生,他们派出一个代表,愤怒地使劲踢我们的门,恶狠狠地骂道:“我贼,再吵阉了你们!”

  大家静了下来,稍顷,大头冷静地说:“我要找他们算账去!”说着站起身要往外冲,大家连忙拉住他,劝道:“大四的都他妈是痞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头眼看走不掉,“嘿嘿”笑了:“说说而已,我知道你们会拉我的。”

  “切!”大家都松了手,大头突然如离弦之箭,冲向门边,在开门的瞬间,大家扑上去,把他死死按住,拖了回来。

  大头不再说话,闷闷地喝酒。

  大家怕他再冲出去,把他围在里边,大头看着我们的样子,笑了:“不会了,睡觉吧!”说完爬上了床。

  看着他脱去衣服,大家才放心的各自睡去。二胡竟然还没忘了提醒我:“明天中午你请客啊!”

  11点以前,我很及时的醒来,按部就班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大头坐在床上发呆,其他人都还睡着。

  我想起今天我要请客--“大盘鸡”,听名字就价值不菲。我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了我再回来。

  宿舍里能藏身的地方只有厕所,但那里不宜久留。我刚刚撇过大条,没水冲。

  到外面去是个好主意,但大头会放我过去吗?

  我老爸跟我说过:“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你去做。”冒险一试了,或许大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而不是大盘鸡呢?

  我若无其事地拉开门,大头竟然无动于衷。

  成功就这么简单,我深深地折服于老爸的英明与伟大。

  到哪里去呢?不用我回答,肚子已经提出了抗议。

  我到食堂的小炒部点了一个菜一个汤,算是慰劳自己吧!小炒部的菜比普通食堂的好多了,至少在我的嘴上能看到油光。

  “结账!”我站在柜台前高声喊道。

  胖胖的大师傅拿着勺子笑呵呵的从厨房里走出来:“吃好了?五块钱。”

  我把手伸进兜里,神色大变,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我记得有一张一百的,还有两张二十的呀。

  赊账是不好的行为,我当机立断,夺门而逃,背后响起勺子落地的声音,还有大师傅的叫骂。

  “我吃饭不给钱,你骂了我,咱们两清了。”我心下想道,跑得更快了。

  我不会那么傻,直奔宿舍而去,那还不得给人家人赃俱获,至少也会留下线索。我跑出南门,兜了个大圈,绕到东门。

  我气喘嘘嘘地回到宿舍,二胡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迎着光细细地看,“是真的!”他说,又掏出两张十元的钞票,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咆哮着跳过去想夺回我的财产,他很配合,把钱丢在桌上,对大家说:“他回来了,我们可以开饭了!”

  他们四人踏着正步,把我押到大盘鸡店。也不问问我的意见,翻开菜谱乱点一气。

  我听着心疼,媚笑着问二胡:“够了吧?”

  二胡奸笑:“你放心,我会算好的,刚好一百二。”

  这帮家伙真绝,一分钱都不给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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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被宿舍扩音器中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死吴愚,大混蛋,你给我下来!”

  这声音好耳熟啊,想起来了,是我妈,我妈叫我起床的时候,就是这种刺耳的尖叫声。嗯,不对,我妈历来是叫我小混蛋的……

  我突然想起我现在在西安,这就排除了我妈这个嫌疑,会是谁呢?我苦苦地思索。

  “哪家的丫头,这么没礼貌!”二胡不悦,冲着扩音器嚷道。

  那边顿时没了声音,我穿起衣服,慢慢地踱到楼下,看到小丽憋红了脸站在传达室里。

  不好!我想起答应过她的事,怎么给忘了。我掉头想跑,她看到我了,我只好慢腾腾地挪到她身旁。

  “对不起啊,我忘了!”我垂下头,小心地道歉。

  她瞪着我看了一会儿,没有发怒,哀怨地说:“昨天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你知道我的脑袋受过伤,记性不好嘛!”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拉起我的衣袖说:“走了!”

  一路上她都气鼓鼓地不肯说话,我提了几个话题,她也不理我。无奈,我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她转头看着我,满眼地期待,嘴巴却依然倔强地闭着。

  我说开了:从前,猪妈妈带着三只小猪在山上过着幸福的生活,老狼看到了很羡慕,就想把它们吃掉。晚上,老狼偷偷的潜到小猪家门口,可是被警惕性很高的猪妈妈发现了,为了保卫家园,猪妈妈下达命令:“大猪你去守门,二猪你去守窗,小猪,你怎么不答话?你最漂亮,快去勾引老狼。”

  小丽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娇嗔道:“你才是小猪呢,不,你是老狼!”

  “对啊,我是老狼,你是小猪。”我得意地说。

  小丽回过味来,提起手袋朝我砸过来。

  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闭上眼睛,任手袋正正地砸在我头上。

  一阵剧痛从头上传来,我醒悟过来,我的头负过伤。失算了,我心里暗暗叫屈,抱着头连声呼痛。

  小丽傻了眼,嗫嚅道:“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我忍住痛,正色道:“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小丽看着我笑了:“那让我再打一下。”她摆开了架势。

  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连忙抱头鼠窜。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陪女人逛街,对这件事我第一次有了切肤之痛,也为我当时轻率地承诺而后悔不已。

  当我们第三次经过钟楼广场时,我已是双眼泛白,脚下无力,全身虚脱,小丽却依然神采奕奕,健步如飞,精神百倍。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干嘛?”

  “逛街啊!”她瞟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答道。

  “什么东西都不买,逛什么街?”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生,还是漂亮的女生,我敢肯定,我早已暴力相向了。

  “逛街就一定要买东西吗?”她睁圆了眼睛,对我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感到吃惊。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我欲哭无泪,干脆赖在广场的石栏上,不肯起来。

  她试着拉我,拉不动,嘟着嘴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笑嘻嘻地对我说:“你起来,这个冰淇淋就归你了。”

  嘿嘿,连我妈小时候骗我的必杀技都使出来了。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具备了抵抗诱惑的能力,虽然冰淇淋的杀伤力远大于冰棍,但我还是很有骨气地说:“我不起!”

  小丽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这样吧,我请你玩游戏机。”

  游戏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高中的时候经常伙同一帮人在游戏室里战个天昏地暗,每次都被老爸不识时务地拎了出来,然后说什么玩物丧志啊、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什么“三更灯火五更急,正是男儿读书时”啊、什么“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啊……我那点可怜的古诗词知识就是这样被他训练出来的。现在可以耳根清静、心无旁鹜地玩游戏,还有人付账,何乐而不为呢?

  我心动了,问:“游戏室远不远啊?”

  “不远,就在下面。”她指着“世纪金花”商场说。

  “那好!”我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你的冰淇淋给我一个。”

  “给!”她笑着把我拽了起来。

  她买了十元钱的币给我,看我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逛商场。”

  说实话,我玩街机的水平怎一个臭字了得,不到半个小时,币就光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僵尸把“我”活生生地吞噬掉,然后弹出“请投币”的字样。

  旁边俩小孩轻蔑地说“真差劲”,羞得我无地自容,匆匆撕下积分条兑了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熊,站在入口处等小丽。

  小丽拿着一方纱巾回来了。

  她把纱巾仔细地叠好,系在脖子上,打出一个美丽的结,问我:“漂亮吗?”

  “漂亮!”我由衷地说,她带着纱巾的样子俏丽活泼,可爱极了。

  “多少钱?”

  “一百六。”
 
  “一百六!”我怪叫道,“这块破纱巾有没有一百六十根线啊?”

  她气恼地扭过头去,不理我。

  我拿出小熊,放到她眼前,嬉皮笑脸地说:“送给你的!”

  “你买给我的?”她的眼里有一丝惊喜。

  “不是,刚才打游戏赢的。”

  “喔!”她的声音里有几分失落,但还是高兴地接了过去。

  “谢谢,你真厉害!”

  厉害?!夸我还是骂我?
  辅导员别出心裁,搞了个见面晚会。

  小小的会场里纷纷扰扰,男生们三五个围在一起,明目张胆地评论某个女生,女生们则是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偶尔偷偷地瞟某个男生一眼。

  我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计通9902班女生的全体芳容,虽然从长相上看大多数都绝非善类,但数量倒也可观,其中也颇有几个小家碧玉,温婉可人。

  大头初见时吃了一惊:“我靠,这些女生脱了衣服我就不认识了。”

  周围一片哄笑,大头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脱了军装。”

  小贱很快就把统计报表做出来了:“我班共有40人,其中女生16人,男生24人,男女比例为3:2。我们宿舍共有5人,四舍五入后能分到四名女生,除掉阿纯,剩下的每人可分到一名女生。不错吧?”他“嘿嘿”地笑。

  我心里快速地计算一遍,没错,也“嘿嘿”笑起来。

  辅导员是个刚毕业留校的小女生,身材不错,前凸后翘,长相就一般了,还长满了痘痘。

  大头咧开了嘴,笑得很天真:“这样的女人,我喜欢!”

  二胡“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你也就这水准,你看她,多少悲伤都写在脸上。”

  在嘲笑声中,大头惭愧地低下头去,被人说没品味是件很丢脸的事,所以绝大多数女生在男生口中都成了妖魔鬼怪。

  我看到了可可,我朝思暮想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素静淡雅,宛若一朵静静绽放的百合,清新怡人。

  渐渐男生议论的中心转移到她身上,正点--这是当晚男生唯一达成的共识,同时也为我们班能拥有这么一位正点的女生而雀跃不已。大家都蠢蠢欲动,仿佛已胜券在握,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拔得头筹。却不顾及身旁有那么多竞争者,早已虎视眈眈,专等着你迈出脚去好使绊。

  我当然没那么卑鄙,我只是在几个试图和可可搭话的男生背上贴上一幅字条:“我是色狼”,然后他们就会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自动走回来,到处找我,我就跑到小女生辅导员身旁说:“老师,他们要打我。”他们就不敢动手了,拳头变成了掌,轻巧地落在我肩上,说:“走啊!玩去。”我才不去呢,我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说:“我要跟老师学习《大学生行为准则》。”小女生辅导员用嘉许的目光看着我,我想起大头,把他拉了过来,然后找个借口溜了。

  可可和几个女生聊得正欢。我走过去,风度翩翩地说:“你们好,我叫吴愚,大智若愚的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林珊、刘玉容、苏南和陈可可吧。”

  虽然刚才作过自我介绍,但林珊、刘玉容和苏南对我能够记住她们的名字仍是大为惊喜。

  哼,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看到她们跟可可交往甚密,心里早就暗暗记下她们的名字了。

  背后的男生不合时宜的暴发出疯狂的笑声,苏南指了指我:“你背后有纸条。”

  我用手指着背后的纸条扭过头去问:“写了什么?”

  “我--是--色--狼!”他们拖长腔调念道,刚才被戏弄的那几个最大声,带有一种复仇后的快感。

  我对可可她们说:“现在的人可真坦白!”

  几个女孩都笑得捂住了肚子,可可也笑了,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这是一个新的转折点,标志着我跟可可的关系迈出了新的一步。我如同吃了蜜糖一般,整晚都飘飘欲仙。

  上课了,真无聊。

  我们一般都是早上在一个地方上课,下午在另一个地方上课,但是下午的课很少。

  每次可可都是坐在第一排,等我来到教室的时候,前边已经坐满,上课对我唯一的一点诱惑力也消失殆尽。

  我、小贱和二胡只能坐到最后一排。

  大头自从那次和小女生辅导员促膝谈心之后,就当了班长,顺便兼任我们宿舍的舍长,积极了一段时间。不过他也就是占四五排的份,那种位置不上不下,最是没劲,后来干脆跟我们坐一块。

  阿纯是个特例,每天早早起床,先占位子,再去跑操,回来把我们叫醒,我们刚好能打上卡--我们跑操是打卡的。

  阿纯每次都是坐第三排,我叫他在第一排帮我占个位子,他死活不肯,说一二排是女生坐的,不好跟人家抢。我不好勉强,再说在老师眼皮底下也做不了什么,就罢了。

  在这种环境下,我很自然的学会了逃课,侃大山的水平也是突飞猛进,不过我最讨厌在课堂上睡觉了,难受不说,还容易遭别人暗算。

  记得有一次下了第四节课,小贱、二胡他们都不叫我,径直走了,最后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把我叫醒,早过了吃饭的时间,连冷菜都没吃上。我怪小贱他们太不讲义气,把小贱按在床上狠揍了一顿(我估计我打不过二胡),在我的淫威逼迫之下,小贱哭丧着脸说下次一定叫我。

  后来同样是第四节课,小贱把我拍醒,说:“走,打饭去。”我兴冲冲地抱起饭盒,嘴边流着哈喇子,就从后门窜了出去。发觉不对,小贱怎么没跟出来啊?回过身去,全体师生都吃惊的看着我……

  从此,我发誓我再也不在课堂上睡觉,要睡咱回宿舍睡去。

  不睡觉就只有聊天了。

  我们聊天的内容无所不包,无奇不有,从小被中国教育制度所压制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在这里蓬勃地发育和成长起来……

  大头曾经突发奇想说要是有一台时空机器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看到他未来老婆的样子,找的时候方便一点,以尽快地结束他二十年的单身生活。

  我们都笑他太没出息。

  笑完了小贱说你用时空机器给我带回一个透视镜吧,要可以穿透墙壁和衣服,但不能穿透人体。他说穿透人体尽看见骷髅那太恐怖了。

  大头郑重地说好,问我“你呢?”

  我说你就帮我看看可可是不是我女朋友吧,如果是我请你吃饭。

  小贱愤怒地对我说早就看出你对可可不安好心,朋友妻,不可欺,你知不知道?

  我握紧拳头对小贱说回去跟你算账,他就不吭声了。
 
  当然,我们谈得最多的还是金钱,美女和足球,足球我们是不谈甲A的,太掉价。

  听别人聊天也是一件顶顶有趣的事,曾经听过一班的两个兄弟吵架,一个说“我诅咒你以后的女朋友是咱学校的”,另一个说“我诅咒你以后的女朋友是咱班的”。我们看了一下一班的女生后,集体为他们默哀三分钟。

  如果既不睡觉,又不聊天的话,那就只有逃课了。

  逃课多了会留下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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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下午我嫌睡着太累,决定去上课。上完课后回到宿舍,我问小贱:“咱们什么时候开了企业管理,二类课吧?那老师还挺漂亮的。”
  
  小贱一听来神了,第二个周跟我去听了一次,回来他说老师是挺漂亮的,不过那不是咱们班的,是管理系大二的,因为他看到他老乡了。

  我说难怪,咋没看见可可呢。

  当然,总体来说我还是一个好学生,因为我还会去上晚自习,小贱和二胡是从来不去的。大头偶尔也会去,所以他也算是一个好学生。阿纯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

  可可在图书馆二楼,所以我也去图书馆二楼。

  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替我占位子。我都是远远的找个位子坐下,运气好的话也能坐到她身旁。

  如果坐得远,我会远远的看她,一直到睡着,这样我可以做个好梦。

  如果坐在她身旁,我会去找一本金庸或者古龙的小说,学着她认真的看书。她人很好,不会管我看什么样的书,也很少跟我说话,只是有时会说:“你能帮我打一壶水来吗?”

  于是我就有事做了,乐陶陶地走在幸福的打水路上。

  把装满水的水壶递给她,她会对我莞尔一笑,说“谢谢!”我就像六月天喝了冰水一样全身通透地舒服,心里暗暗感谢毛主席--我老爸说过去的人有了喜事都要感谢他老人家。

  可惜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我跟可可的关系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二胡和大头进了学生会,二胡是文艺部,大头是生活部,小贱还继续呆在文学社,他说那里MM挺多,挺好。

  小贱这两天忙活得有点邪乎,在宿舍里都看不到他的影儿,虽说在我的大棒加胡萝卜的挥舞之下,他承诺放弃可可,但我心里总放心不下。

  瞅准机会我逮住了他。

  “这些天你干嘛去了?是不是去勾引我的可可了?”

  “谁有那闲心啊,这些天我忙着呢。”

  “哼,想骗我!你那点小心眼我还能不知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告诉你,我现在        是文学社的宣传干事,事儿多着呢!”

  宣传干事干什么事啊?我问小贱,小贱吱吱唔唔不肯说。我心里起疑,暗中跟踪了他几天,发觉不过是扛扛宣传板,贴贴报纸,发发传单什么的,确实不值一提,也就懈怠了。

  敌人往往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乘虚而入。

  那天,我恰好路过宣传栏,远远就看到小贱跟可可站在一块,很亲密的说笑。

  我怒火中烧,拍马过去,抬起手重重地拍在小贱背上,小贱痛得一咧嘴,不悦地说:“你轻点!”

  可可嘴上挂起一弯迷人的微笑向我点头致意。

  投桃报李,我向她行深情的注目礼。

  “干嘛呢?”我问。

  小贱面无愧色地说:“我们文学社准备开一个《挪威森林》读书会,我们正在准备。”

  “挪威森林,那不是伍伯的歌吗?”我疑惑地看着小贱。

  “我也正奇怪啊!”

  我们两人一齐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可可。

  可可轻抿着嘴说:“你们多看看书吧。”

  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你真俗气”的字样,心里凉了半截,她肯定认为我是土包子--不就是挪威森林吗?云南的森林也多的是,崇洋媚外!

  我愤愤地又灰溜溜地走了。

  我在书店里找到了那本叫《挪威森林》的书。竟然栽在这样一本书里,郁闷啊郁闷,我仰天长叹。

  不在郁闷中恋爱,就在郁闷中变态。恋爱是一个双人或多人的游戏,我一个巴掌拍不响,并且估计在短时间内只会有我一个巴掌,所以我决定去做一点不能恋爱的郁闷人应该做的事。

  吃过晚饭,我根据小贱的指点,走进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小巷,找到那家传说中的录像厅--巷子深才会有好酒,古人的经验没错。

  这种另类的动作片还是很吸引人的(大家心照了),我出来的时候已近十一点。

  小巷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了个冷颤,心想可千万别遇上打劫的,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斗得过那些凶猛高大的人形畜类。

  拿出来时带来的小手电,拧亮。灯光虽然微弱,但心里笃定多了。

  我唱起歌给自己壮胆,战战兢兢往回走,走到一多半也没见什么异样,我暗笑自己太神经质。

  “救……”前边忽然传来一个急促的音节,又骤然中断,像是给人蒙住了嘴巴,隐隐还有一些含混地呜咽声。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怎么这种事情都让我给遇上了,我奶奶成天在家里求神拜佛,管不管用啊?

  万一是有人摔倒了呢?我心存侥幸,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前方。

  地上没人,墙边有三个,两个男的按着一个女的,好像不是劫财,是劫色。

  那两个男的,目露凶光,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跑吧,”我对自己说,“眼不见为净。”

  但是我回学校只有这条路,硬着头皮冲过去,他们会不会杀我灭口?

  我突然想起《古惑仔》电影中那些古惑仔都挺讲义气的,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的。我想了一下措辞,是说“大哥,小弟什么都没看见”呢,还是说“大哥,你们继续”?

  就说“大哥,你们继续,小弟什么都没看见”好了。打定主意,我向前走近两步,稳了稳神,正准备开口,电筒的光扫到那个女人脸上,好像是小丽,我迟疑了一下,直直照去,是小丽!

  我血往上涌,转身去找砖头,没有!我操,这什么破地方!

  我看到身旁立着一堵残破的墙,使劲踹了过去,不知是我力气大,还是那墙太不经踢了,墙壁轰然倒地。

  我捡起两块砖头,直视着那两个男人,冷冷地说:“放了她!”--很奇怪,这时倒不是那么害怕了。

  他们大概被我的气势吓到,小丽一挣扎就从他们手里挣脱出来,踉踉跄跄向外面跑去。女人真是麻烦,跑出两步她竟然摔了个跟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

  那两个家伙没去追小丽,反向我围了过来。

  我手里拿着砖,他们也不敢太靠前,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忽然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分两个方向朝我扑过来,我扔出右手中的砖头,正中左侧那个人的小腿,那人惨叫一声,蹲了下去。

  右侧那人已冲到我身旁,钳住我的左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混战中,我放在地上的小手电被踩灭了,四周恢复了黑暗。

  突然有人用砖头砸在我的头侧,“我刚拆了线的伤口啊!”我悲哀地想,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们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说:“不要闹出人命!”

  他们又补上几脚,扬长而去。

  我心里一松,晕了过去……

  我睁开眼睛,四面的墙白白地,我知道我是在医院里。我才不像电视里边那些白痴,醒来后都要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在哪里?”

  床前坐着一个粉红女郎,连眼睛都是红红的--是小丽。她看到我醒来,高兴地大叫:“大夫,大夫,他醒了,他醒了!”

  用得着那么大声吗?我又不是醒不过来了。

  我想抬起手,叫她倒杯水给我,一阵钻心的疼痛沿着手臂传来,我不禁哼出声来--我不是英雄,没必要假装坚强。

  小丽被吓着了,趴在我的床头,眼里噙着泪,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女人真是奇怪,前一秒钟还欣喜不已,后一秒钟就泪水涟涟,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感动。

  医生进来了,小丽赶紧站到一旁,轻声说:“大夫,他醒了。”

  医生蛮慈祥的,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其实他的伤不重,主要是惊吓过度,才晕过去的。”

  哇,这也太直白了吧,让我很没面子。

  医生似乎对我感了兴趣,掀开被子的一角,指着我身上的伤说:“你看他手上的伤,是由重物挤压后造成的;小腿,是由钝器击打后形成的--应该是鞋尖;大腿,也是钝器,并伴有锉伤--应该是鞋底。伤人者下手狠毒,但很有分寸……”

  我听糊涂了:“下手狠毒,又有分寸,到底是毒还是不毒?”

  医生解释说:“他们都拣你的痛处打,但都不是致命的地方,所以你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并且没有很大的创口,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可以认为是轻伤,你看你的头,伤在左上侧,而不是脑后……”

  遇上唐僧了,小丽在一旁哭笑不得,我闭上眼睛,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只当耳旁风。

  末了,医生叮嘱小丽:“你是他女朋友吧?病人这两天行动不便,你要随时照料着一点。”

  走到门口,他居然又来了一句:“病人上厕所,你方不方便?”--这什么话?

  他大概也觉察出这句话有毛病,笑了:“我是说扶病人上厕所你恐怕不方便,你最好去找一个男同学来吧。” --这下小丽的脸都红通通的了。

  我心里奇怪,等医生走了,问小丽:“他不认识你?你不是在这里做护士吗?”

  “不是,这里是西安医科大的附属医院,我叫人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们学校医院条件太差了。”

  “哦!”我沉吟了一下:“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泪水又在眼眶边打转,身子微微地发抖,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恐惧之中。

  她颤声说道:“昨天,我、我去、买点东西,他们就、就把我拖到小、小巷子……”说到这里,她竟然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我真后悔,明明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还去捅这个漏子。

  我转变话题,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几点了?我不会睡了十天八天吧?”

  “一点半,你才睡了两个小时。”

  “哦!看来真的是被吓的。”

  她笑了,很勉强。

  天刚亮,小丽说她要走了。

  我说:“别,别!”

  她回过头:“有事吗?”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想上厕所。”

  她的脸变成了红苹果,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想扶我。

  我笑了,说:“骗你的!”

  她没有发怒,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那我走了。”她说。

  我躺在床上想,今年真够倒霉的,九月份进了一次医院,十一月份又进了一次医院,照这种频率下去,我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学校还真是个问题。回去叫我奶奶别拜观世音了,拜拜上帝可能更有用一些,毕竟外国的东西质量好。

  小丽走了不一会儿,小女生辅导员来了,随她一起来的还有阿纯--阿纯是来做陪护的。

  小女生辅导员说:“你的事情已经上报年级,年级可能会给予一定的奖励。”

  午饭后,年级主任来了,他说:“你的事情已经报到系里,系里正在考虑给你一定的奖励。”

  晚饭后,系主任来了,这让我受宠若惊,想我也就一无名小卒,竟然还劳动他老人家大驾。

  系主任把阿纯支开了,对我说:“学校决定授予你‘见义勇为好青年’的称号,并号召全体师生向你学习。但为了保护受害者的名誉,请你不要泄露任何关于受害者的身份资料。”

  他还强调:“包括对你的同学和朋友。”--我明白,保护个人隐私嘛。

  系主任走后,我美滋滋地想:“说不定校长会来看我呢,那老头虽然有点可恶,不过如果他来的话,我还是很欢迎的。”

  门响了,我的心“呯呯”直跳,不会真是校长吧?

  阿纯打开门,吊儿郎当地走进三个人,二胡、大头和小贱--让我空喜欢一场。

  二胡一进门就嚷:“哇塞,这个粽子比前次那个大多了,就是没前次那么酷!”

  小贱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成了英雄,也没见你有多高尚啊?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

  大头倒是很冷静地说:“抢钱嘛,你拼命干嘛,搭上条命多不值!”

  怎么会成了抢钱呢?“不是,我……”

  “吹吧,你!”二胡打断我的话,“人家肯定也抢你钱了,就凭你那一毛不拔的本性,还不得跟人家拼命。”

  要是在他们三人中我还能插上话,那我真成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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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住了十天,我就活蹦乱跳地出院了,学校结的账。第一次享受公费医疗,那个爽啊,恨不得能住上十次八次的。

  小丽拿着一束康乃馨来接我,我呆呆地看着那束花。

  “好漂亮啊!”我说。

  小丽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嘴角抿着一弯轻笑。

  “这什么花啊?”

  “康乃馨,你不知道吗?”

  “嘿嘿!”我挺惭愧地说,“我只知道玫瑰!”

  学校决定开一个表彰大会。

  “可露脸了,英雄!”二胡羡慕地对我说。

  如果读检讨不算的话,我是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我心里激动啊,虽然到场的最大官员只是系主任,但这并不妨碍我有一个好心情。

  系主任婆婆妈妈地念着他的发言。

  “我才应该是主角吧!”我想,“你跟我抢什么戏啊?”

  不过当系主任宣布给我颁发“见义勇为好青年”的证书,还有一个三千元的大红包的时候,我就不怪他了。

  我心里火急火燎地想把那些钱点点,但是当着那么多人,没法点啊!我急啊!

  系主任递给我一张发言稿,对我说:“你先看看吧,等会儿照着念。”

  哇,我可算是开了眼界,那篇稿子,用网上的一段话来说,就是:“逐字逐句地看完这个帖子以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震撼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好的帖子?!这篇帖子构思新颖,题材独具匠心,段落清晰,情节诡异,跌宕起伏,主线分明,引人入胜,平淡中显示出不凡的文学功底,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经典!”

  我心里只想抽我几大嘴巴:“平时我怎么把自己想得那么卑劣呢?”

  不过文章中有一点与事实稍有出入:劫色变成了劫财,小丽变成了老太太--或许是宣传需要吧?

  我照本宣科地读完稿子,场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比二胡弹吉它的时候热烈多了!”我挺得意,“嘿嘿”笑出了声。

  话筒把我的声音原汁原味地传了出去,原声大碟,倾情一笑,场下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我的笑声还是蛮有感染力的。
  回到宿舍,小贱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殷勤地把证书接了过去,又伸出手。

  “没了。”我说。

  “有啊,不是还有红包吗?”

  “我靠,你也太黑了吧,证书的拿去,红包的没有。”

  大头他们围了过来,在一通肉麻的阿谀奉承之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请客吧!”

  “大学不是请客吃饭!”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们。

  “对对对,还有泡妞,不过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二胡说道。

  “可是,医生说了这些天我最好不要喝酒,等几天吧?”

  大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我有个好主意,你把钱给我们,你就不用去了。”

  他们几人一齐说好,我说不好。

  他们横眉冷对并用出千夫指的上层绝学,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不够!”他们蛮横地吼道。

  我又掏出一张。

  “还是不够!!”

  我靠,前些天才遇到劫色的,今天又遇到劫财的,这什么世道?

  当然,我不敢说出来,又乖乖地拿出一张,他们才满意地离去。

  他们走后,我打了个电话回家,是老爸接的。

  我眉飞色舞地把这件事给他讲了一遍,当然,学校奖励我三千块钱的事没告诉他,否则他非从我生活费里把它扣掉不可。

  老爸在那头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一个人在外,当心一点,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强出头了。”

  当头一瓢冷水泼下来,我兴致勃勃的情绪顿时蔫了,我不快地说:“我要挂电话了。”

  那头急急地说:“这件事你千万别跟你妈说,免得她担心。”

  躺在床上,我想:“或许老爸是对的。”

  大头召集全宿舍的人开了一个会议:“关于306寝室的命名大会”。

  他简明扼要地讲述了本次会议的议题:“为提高306寝室在女生中的知名度,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我们需要为本宿舍起一个贴切而琅琅上口的名字,下面请各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小贱首先发言:“我看叫‘近水楼’,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浪漫而富有诗意,还巧妙地包含了大家的美好愿望。”

  “不行!”他的提议遭到大家一致否决,“这个名字太阴柔了,不符合我们宿舍粗犷的形象。”

  “叫‘七匹狼’吧,语义双关,酷!”二胡发表了他的意见。

  “这个名字好是好,不过我们宿舍才有五匹狼,人家听了,会认为我们夸大事实。”大头沉吟着说。

  “叫‘藏经阁’,这个好,我们宿舍的人个个满腹经纶,且都尚未婚嫁。”

  我的话刚一出口,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做和尚你去,别拖累大家!”

  “叫‘狼牙山五壮士’吧。”阿纯羞涩地说。

  大家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

  阿纯还是谦逊地笑着,但脸上有一丝骄傲。

  “好,高风亮节,尽在其中,况且我们宿舍是真正的英雄宿舍,就这个了。”大头一槌定音。

  我们选了个良辰吉日,举行隆重地挂牌仪式。大头找来一张白纸,亲自提笔写下‘狼牙山五壮士’五个大字,郑重地贴在门的上方。

  我们说你这个字也太难看了,跟道士画符一样。大头说可以驱鬼避邪,具备多重功效。
  我出院以后,小丽不再当护士了,不当护士的小丽很空闲,常常跑到我们宿舍来玩。每次她来的时候,都会提着好吃的东西,有时还会带几罐啤酒。

  啤酒她从来都不给我喝,都给小贱、二胡或大头了。惹得我每次都要追着他们要酒喝,不过从来没成功过,有次二胡好心地递过罐子给我,我拿过来,仰着脖子半天都没喝到一滴。二胡说,罐子值两毛钱呢。于是我把它踩扁,放到床底下,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攒够了足够的罐子,卖了,终于喝到一回啤酒。

  第二次攒够时,我正打算着什么时候拿出去卖了。小贱竟然抢先把它们给卖了,换回一罐啤酒,大摇大摆地在我眼前喝。我把小贱痛打一顿,从他手里抢过空罐子,踩扁,放到我柜子里,用锁锁起来。从这以后,我都把踩扁的罐子放在柜子里。

  小丽不给我酒喝,我很生气。这时她会拿出好多苹果、桔子、弥猴桃什么的,还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多吃水果可以美容养颜、改善体质、预防疾病、增进健康,就差说滋阴壮阳了。那些被小丽小恩小惠收买了的家伙,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是啊是啊,你说得太对了。

  就这样,小丽跟我们宿舍的几个家伙打得火热,整天哥哥妹妹、姐姐弟弟的。我说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小丽神气地对我说“我喜欢,不用你管”。不过整个宿舍里叫她姐姐的只有阿纯,其他的人都叫她小丽妹妹。

  “狼牙山五壮士”挂牌那天,小丽也来了。她看到这块牌子,对我说:“你们真有意思,又是你的鬼主意吧?”

  我很老实地说:“不是,是阿纯想的。”

  小丽上上下下把阿纯打量了一遍,说:“小纯弟弟你真有才华。”

  阿纯红了脸,不吭声。

  小丽见到桌子上写满了“陈可可”三个大字,来了兴趣:“这是谁写的?暗恋人家吧?那么难看。”

  我说:“是我写的,大头写完后,我看那毛笔搁着,手痒,就乱画了几下。”

  小丽白了脸,咬着嘴皮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阿纯偷偷地把我拖到阳台上,一张口,就把我惊得目瞪口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说:“小丽姐喜欢你!”

  连阿纯都这么说,我的震惊不言而喻:“你怎么知道?”

  “在医院里,你睡着了,我看到小丽姐偷偷地亲你。”

  “这--是--真--的--吗?”

  “真的!”阿纯用力地说。

  我突然暴跳起来:“当时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初吻,你好歹也得让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吧?”

  阿纯呆呆地看着我,脸上满是内疚。

  “算了!”我挥挥手。

  这事有点麻烦,我得好好想想。

  我看到猪爷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女孩子接吻。他们很投入,以至于我走到他们旁边时,他们都没觉察。

  好久没看到他了,跟他打个招呼吧。

  我不会去坏人家好事,就在旁边等着。

  其实这个地方很适合做一些在大庭广众下不适宜做的事,这里两面环墙,正面有几棵长得很繁密的小树,形成一个隐蔽的三角。如果不是心情烦躁的话,我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猪爷在做一些接吻以外的事,因为在外面我看不到猪爷的手。

  女孩好像看到我了,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尖叫了一声。

  他们终于注意到我了,我走了出来,女孩恨恨地说:“变态!偷窥狂!”

  我偷窥她?如果在大街上见到她,我会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大妈”。

  我笑着说:“猪爷,你好!”

  猪爷认出是我,讪笑着把手从别人衣服里抽了出来,说:“干嘛呢,英雄?”

  我说:“随便逛逛!”

  女孩看我跟猪爷挺热乎,一扭头跑了。

  我说:“猪爷,你不去追啊?”

  猪爷满不在乎地说:“女人如衣服,她爱去去吧!”

  我跟猪爷说了小丽和可可的事。

  猪爷深沉地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说:“把她们俩都上了。”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在想是继续追可可呢,还是去找小丽?原来是二选一,现在成了三选一了,最后一个选项是“A和B都对”。

  我说:“这样不好吧?”

  猪爷说:“你先上了小丽,再去追可可,追上你就赚了,追不上你还有小丽,不亏!”

  我还是摇头说不好。

  猪爷说:“你不用担心,女人跟你上床后,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不信你看刚才那位,我敢保证,晚上她还得来找我。”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找个人谈一场恋爱。”

  猪爷盯着我一通猛看,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这种问题不是用脑袋来思考的。”
  投硬币决定吧,正面是可可,背面是小丽,如果是立着的--既然老天都这么帮我,我为什么还要拒绝呢?就按猪爷说的办吧。

  硬币在空中快速地旋转,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我喜欢的是可可。我把硬币抓在手中,没有看,直接揣进兜里。

  我想我应该告诉可可,这种事情不能老瞒着她,在这个问题上,男孩子是有义务的。

  我选择了一个最古老又最有用的方法:情书。

  检讨我写得多了,写情书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摊开纸,我愣了半天,愣没写出一个字来。爱情,真是伤筋费神的东西。

  我叨着笔杆子想啊想啊,把我肚子里所有的墨水瓶都打开了,又参考了《经典情书大全》,终于完成我生平第一篇杰作:《给可可的情书》。

  只有几句话:“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呵呵,你们那么聪明,应该猜出来了。不错,不是我写的,不过天下情书一大抄,这首词将主人公的心态描摹得惟妙惟肖,像是为我量身定做,抄得如此传神,也足见抄者的文学素养。

  署上我的大名,将信叠成一颗漂亮的心,用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将它仔细封好,投到可可她们宿舍的信箱中。

  等待是一种折磨,尤其等待的是一个未知的结局时。然而可可一直没有回音。

  是不是她们没去取信?我按捺不住,揣着一把大号的平口螺丝刀,逃了课,在信箱柜子前晃悠。

  没人了,拿出螺丝刀,准备要撬,收发室的老头走过来瞪着我:“你做什么?”

  “我看柜子坏了,修修,现在不用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神态自若地走了。

  或许她是默许了呢?我安慰自己,但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就这样,到了1999年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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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二胡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看,我趁机坐在他的位子上。

  程序只有三行:

  main{
    printf(“蓝屏”);
  }

  运行后,在屏幕上显示“蓝屏”两个字。

  二胡怒形于色,对我大呼小叫,我则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炸弹落于侧而身不移。”
  有了电脑,就忘记了上课,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也忘记了小丽,唯一忘不了的是可可。

  我必须面对一个现实:我是在暗恋。

  我想把这个“暗”字改成“明”字,于是我去请教猪爷。

  猪爷经验很丰富,已经换第二任女友了,我很客气地叫她“大姐”--总得给人家点面子。

  猪爷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这不是危言耸听。我曾经看到猪爷一个月穿着同样的一套衣服,但月头和月末分别挽着两个不同的女人。

  我们约在学校门口的饺子馆,我请客。

  猪爷喝着扎啤嘴里嚼着大蒜对我说:“这个简单,把她灌醉,她还不随你摆布!”

  我说:“这个对你那些女人管用,对可可不管用。”

  猪爷说:“纯情小女生吧?”

  我说:“好像是吧,她都不怎么理我。”

  猪爷神神秘秘地拿出一颗小药丸,说:“放在她喝的饮料里,一切搞定。友情赞助的,别在外面乱说啊!”

  “什么东西啊?”

  “春药,不会不知道吧?”

  “靠,这么卑鄙的招数你也想得出来,违法乱纪的事咱哥们儿可不干啊。”

  “切,知道你没出息!”猪爷把药丸小心地收了起来,“教你一个老招数吧!”

  猪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跟我说了一气。

  我喜形于色:“猪爷,高!实在是高!如果成了,我拉着她来请你喝答谢酒。”

  猪爷奚笑道:“你也就配用我高中时那点三脚猫的功夫。”

  我兴致勃勃地从猪爷那里拿来磁带,又翻出二胡已落满灰尘的吉它,仔细地擦试了一遍,今晚可就靠它了。弦断了,没关系,反正也用不到。

  我又把二胡的一对小音响塞进我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书包里,看了看,挺好,外边看不出来。接在电脑上试试音质,嗯,很纯正,虽然在书包里,一点儿都不闷。

  我又拿起二胡的索尼随声听,看看线控,电池满格的,够了。取出他的林忆莲,放进猪爷给我的磁带,嗯,动听。倒回来,关了,也放在那个大书包里。

  二胡不打星际了,坐在一旁瞪着眼看着,终于忍无可忍:“你丫不把我放眼里是不是?拿我的东西都不吱一声。”

  我说:“用一晚,这周电脑你用,我不跟你争。”

  “这还差不多,你丫要干嘛?”

  “无可奉告!”

  “不说算了,我还不想操这份心呐。”二胡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不再理我。

  一切收拾停当,我兴奋得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像是一个精神极度亢奋的疯子。

  二胡打星际又输了,他水平贼臭,一打二,对电脑都敢输,真服了他。他在那里大叫:“你丫别晃来晃去的,害我又输了。”

  我心情好,不跟他计较,站在他身后,看他打星际。

  我说:“六狗都不知道防备,真臭!”

  我说:“让人家用房子运口水虫偷袭你,真笨!

  我说:“地刺都埋到你家门口了,真蠢!”

  我说:“……”

  二胡快要崩溃了:“我受不了了!要么你闭嘴,要么你把东西还给我!”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乖乖的闭上嘴巴,整个世界清静了!

  我早就打听好,可可今天晚上会在宿舍,因为昨天晚上我说我请她今天看电影,她说她要洗衣服。

  天黑了,我们向女生宿舍进发。我们是指我跟猪爷,猪爷本来说他不去的,但走的时候我叫了他,我说:“你不去我心里没底。”猪爷很讲义气,就跟着我来了。

  我把吉它挂在胸前,书包放在吉它下面,有点冲突,但并不十分碍事。

  我们在可可宿舍阳台下方,用红蜡烛围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图案,点亮了,烛光在风中摇曳,明明灭灭,空气显得暧昧,有一种令人想放纵的感觉。

  我站在烛光中,突然心虚了,我说:“猪爷,要不你帮我叫吧。”

  猪爷不满:“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别人代劳?”

  我只好鼓鼓勇气,声音颤颤地喊:“陈可可,今晚,我要为你弹一曲--《最美》,你在我心中是最美,你听到了吗?”

  周围人来人往,都停下了脚步,有的鼓掌,有的打口哨,有的叫好……形势不错。猪爷说过越轰动越好,可以充分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

  阳台上有人探出头来,大声叫:“可可不在!”是苏南。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她在。”

  “真的不在!”她把大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束好的头发垂到胸前,夜晚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动人。

  猪爷忽然说:“这女孩不错!”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天黑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猪爷有个很著名的理论:“关了灯,都一样。”

  我想:“苏南一定是公报私仇,不就是一个月前叫了她一声美女吗?犯得着记那么清楚?”

  不管了,我按下播放键。

  优美的旋律流了出来,合着我沙哑的嗓音,简直是绝配,在这么强大的浪漫攻势下,试问不动心的女孩有几个?

  音乐真是个好东西,我深深地陶醉在这音乐声中,虽然可可没有出来,但我坚信,她在宿舍里也一定会感动。

  音乐停了,我趁机大叫:“可可,我爱你,我--爱--你!”

  周围的人都笑了,鼓起了掌。我还听到有个女孩在数落他男朋友:“你看看人家!你从来都不这样对我。”

  唉,对不起了,那位兄台,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你不必因此而自卑。

  音箱又响了,声音不大对劲,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呻吟声……

  那个男人的声音好熟啊,好像是猪爷,我再仔细听听,对,没错,是猪爷。

  猪爷慌忙跑过来,捂住音箱。我说:“你这样关不了声音。”

  他的脸成了猪肝色,一把拔掉插在线控上的音箱线,拉起我,在围观者的惊愕和讥笑中,落荒而逃。

  逃亡路上,我说:“猪爷,配声音的图像呢?”

  猪爷竖起中指:“我贼你!”
  可可约我晚上九点在教学楼门口见,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我。

  看来昨天的表演大获成功,虽然最后出了点小小的纰漏,但那是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不足为道。

  见到可可时,要提醒一下她,下次约会的地点要选在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地方,那才够浪漫,没有风花雪月,谈什么恋爱?再不济也要找个黑暗的地方吧。

  好了,现在我要梳妆了。

  用二胡的碧柔深层去除面部污垢,抹点大头的大宝,喷点小贱的嗜呖水,用我的梳子把头发梳理整齐……太激动了,牙刷杯子碰翻了,掉在地上,碎了。我捡起来看看,竟然是我的,要是小贱的就好了。

  不怕,咱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改天买一新的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大头看着我笑得蛮憨厚:“你今天发情啊!”

  “是啊,MM约我,要不我梳头干嘛?”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跟他计较,咱就羡慕死他。

  八点半我到了教学楼门口,猪爷说追女孩子千万不能迟到。

  没事做我就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有进出的MM小声议论:“这个看门的是新来的吧,长的不错,就是气质差了点。”--什么眼水啊?不理她。

  可可姗姗来迟,猪爷说约会时女孩子一定要迟到。

  我笑着迎上去,可可的脸却平静如水。

  我说:“咱们对个暗号吧,你说天王盖地虎,我说宝塔镇河妖。”

  可可说:“我知道你贫,不过我不喜欢!”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说:“调节一下气氛。”

  “我想跟你谈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她接着说,“其实那样对你对我都不好!你的疯狂让我害怕,我喜欢成熟一点的男生。”

  一时寂然无声,半晌,我挣扎着笑道:“那我还有希望吗?”

  “百万分之一。”

  “那就是说我还有希望了。”我的笑容很勉强。

  她不说话。

  莫名的,我突然说:“入学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笑的样子很可爱。”

  “那天,你裤子的拉链开了。”她很平静地说。

  当你认为一件事情已经足够糟糕的时候,其实,它比你想象的还要糟。

  我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没有风,这个世界是寂寥的,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空落落地,难受。我仰天长叫,如一只受伤的野狼,路过的一个女孩手不禁哆嗦了一下,提着的热水瓶掉在地上,“嘭”的一声爆了。我知道,那是我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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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几位壮士看到我的样子,纷纷围过来嘘寒问暖。为充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据实相告:“我失恋了。”

  二胡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小贱说:“失恋了不起啊!”

  阿纯说:“原来失恋的人是这样子的。”

  大头说:“还没恋,失什么失?”

  我想了想,是啊,一个根本不曾恋过的人,又怎么会失恋呢?不过我还是伤心。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一点钟,是大头叫醒我的。他端着一碗凉皮,递给我说:“吃吧!”

  看着他诚挚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就接了过来。

  吃到一半时,大头忽然很严肃地说:“记住,把饭盆洗了!”靠,吃他一碗凉皮还那么多条件。

  吃完凉皮,觉是睡不着了,我寻思着找点什么事来做,不能老想着失恋这档子事。

  失恋的女人吃零食,失恋的男人去喝酒--我说的是正常人,寻死觅活的不算。

  我也不能免俗,三点钟,我拖着大头说:“走吧,陪我喝酒去。”

  大头欲拒还迎地推辞了一番,跟着我出门了。

  “不喝啤的,喝白的!”我跟大头说。

  心情不好喝酒容易醉,出了餐馆,我脚踏凌波微步,口唱信天游,张开双臂站在西安的街头。

  大头走过来扶着我说:“走吧!”

  我不耐烦地说:“我没事,不用你扶!”

  大头喘着粗气说:“我不扶着你,我、我就倒了。”没想到他喝白酒这么不济。

  走到学校门口,我忽然想起我的刷牙杯子坏了。我对大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我去买个杯子。”

  大头放开我,摇摇手说:“那我先进去了。”说完一步三摇地走了。

  买回杯子,我扶着学校的围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快到学校大门时,一阵酒意上涌,我“哇”地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迷糊了。我看到有一张床,就躺了上去。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而我平躺在地上,左手压在身下,右手放在头上,杯子在我的前方,正正的放着。

  我慢慢地站起来,看到自己全身都污秽不堪,还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哎,我昨天才换的衣服!

  我过去捡起杯子,里边竟有几枚硬币--两个一块的,一个五毛的。

  上帝还算公平,没收了我的爱情,发给我金钱--就是少了点,下次换个大点的缸子。

  回到宿舍,他们破例的没有笑我,除了大头睡得正香之外,其他的都捂着鼻子跑出去了,估计他们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真是好兄弟,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留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我把脏衣服脱下来丢在盆里,胡乱用凉水冲了个澡,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五月份西安的天气已经在发飙了,我在床上烦躁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爬下床,接一盆冷水,从头上倒下去,凉意一直透进心肺,我大叫一声“爽啊!”张着两只胳膊回到床上。

  还是睡不着,奇了,平时我都是一挨着枕头就叫不醒的主儿。

  我想啊想,想起原来在书上看过睡不着觉就数数,数到一千就睡着了--幸好我博览群书,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没法睡觉了。

  我开始数数:“1,2,3……”

  很快就数到一千了,我的思路还清晰无比,看来书上写的也不一定正确--我的怀疑精神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数到一万!我定下新的目标,继续……

  数到九千五百多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开始亲密的接触。

  我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我不服气我就数不到一万,我狠命的掐自己一下,昏昏欲睡的头脑又清醒过来,继续数,再掐,再数……到了一万我才满意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久,下午七点多才醒过来。

  我翻身跳下床,想去上厕所,走到阳台上,感到有些异样,是小丽,手里端着一个盆,脸红红地看着我,嘴里的笑快要憋不住了。

  我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条裤衩,当下大惊,失声吼道:“你来干嘛?不许偷看!”说完拉开厕所门窜了进去。

  小丽在外边“吃吃”地笑,她说:“我来看看你啊。”

  我问:“谁告诉你什么了?”

  小丽说:“小纯都跟我说了。”

  靠,这个家伙竟敢出卖我!

  我在厕所里说:“你先回避一下。”

  小丽笑着走远了,我打开门,看到我的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晾在衣架上,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我想:“其实小丽还是不错的。”
  我穿好衣服,喊了一声:“你可以进来了。”

  没动静,拉开门看看,没人。去那儿了?我挺纳闷,在这个虎狼之地,她可别到处乱跑。

  我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正想着一些乱七八遭的事情,小丽回来了。

  她把一盒盒饭放在桌上,说:“你肚子肯定饿了,吃点饭吧!”

  帮我洗了衣服,还给我带饭,我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想说点感谢的话。

  小丽突然说:“别伤心了,饭总是要吃的!”

  哎,误解就是这样产生的。为了证明我心情甚好,我拿过盒饭,狼吞虎咽。

  小丽在一旁看着我,很幸福的样子。我愣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你真像我妈。”

  小丽脸儿绯红,轻轻挨着我坐下,问我:“真的像吗?”

  “像!”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不过下次你要多带点饭来。”

  小丽用她的小拳头捶了我一下,不说话了,坐在床边静静地发呆。

  大头他们晚自习回来,拉开门,看到里边的阵势,大头站在门边一挡:“走走走,到其他宿舍玩去。”

  我急了,我什么都没做,冤不冤啊!我上去一把扯住大头,说:“你们都进来。”

  小贱一下从大头身侧蹦了进来,嘴里边嚷着:“我看看,我看看!”

  他走到我们坐过的床边,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很失望地说:“什么都没发生。”

  小丽站起来和他们打过招呼,说:“天晚了,我要走了。”

  我说:“我送你吧。”

  小丽已经回学校上课,她们学校离我们学校不远。我们并肩走在西安的大街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西安实在是一个不容易让人抒情的城市,不过夜风倒是柔柔的,很舒服。

  走到她们宿舍楼下,我笑着说:“我走了。”

  小丽低着头:“嗯!”

  我转过身要走,小丽突然抱住我,说:“愚,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激灵了一下,想了想,说:“你让我想想。”

      小丽又常常出没于我们宿舍,几乎每个周末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来宿舍会帮我把衣服洗了,有时也会帮其他几位壮士洗洗。我要做的事就是陪她到处逛逛,让她请我吃吃饭,然后晚上再把她送回去。

  她每次来仍然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吃的东西,有时也会带点啤酒。她不再禁止我喝酒,偶尔还会陪着我们喝一点。

  几位壮士就这样被她收买了。每次吃饱喝足之后,他们都会腆着肚子对小丽歌功颂德,然后媚笑着说:“小丽MM,下次你要早点来啊!”

  有时候小丽有事来不了,几位壮士就会慌不迭的打电话去催。电话接通了,他们拿腔捏调的对着电话筒说:“喂,小丽啊!”那神态跟当时那个风靡全国的电视广告一样,我嘲笑他们是“猥琐男之真人秀”。

  如果我在什么地方不慎开罪了小丽,那更是捅了马蜂窝,轻则将我赶出宿舍,重则把我按在床上暴揍一顿,直到小丽轻启朱唇:“放过他吧!”他们才邀功似地把我放下,活生生的一副奴才嘴脸。

  我曾经痛斥那几位壮士:“像你们这样,要是在战争年代,一瓶啤酒,你们肯定什么都招了。”

  他们围过来:“招了又怎么的,就是看你不顺眼,我们是弃暗投明。”

  小贱还气势汹汹地逼问:“你给我们洗过衣服吗?你给我们买过吃的喝的吗?就你那样儿的,能给我们带来美的享受吗?”

  我不得不承认,小丽在我们宿舍的地位,确实比我的高多了。
54、
  我一直认为大二在大学生活中,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一年里,有的人上了天堂,有的人下了地狱,我呢,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车来车往。

  这学期我吸取了上学期的教训,早早地来到学校,没料到小贱比我来得还早,我进门时,他正躺在床上咽口水。

  他看到我,两眼发出绿油油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包。我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厉声喝道:“你想干嘛?”

  小贱一个人不敢抢我的包,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你为什么不到外边去吃?”

  “我老想着很快就有人来了,很快就有人来了,结果一直没人来。你是我的大救星!”

  我在包里折腾了半天,找出两颗花生米:“就这些了,你拿去吃吧。”

  他乞求的眼神令我不忍心再看,我闭上了眼睛。

  我们开始依靠打劫为生,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和小贱就冲出去,站在走廊上,大声喝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吃的来。”

  大部分都会乖乖交纳一些好吃的东西,也有少数顽固分子,这时我们就把他拖到宿舍去,用门狠狠地夹,然后抢过他的背包,掠走所有可以下肚的东西,连“泻俐停”都不放过。

  开始那两天,来的人很少,我们都是在半饥半饱中度日,到第三天,才终于可以填饱肚子,第五天,我们的绿林生涯结束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去上课了。

  其实这学期开局还算不错,我挂着英雄的头衔,在总评分中加了五分,把前边十几位兄弟拉下马来,陪坐奖学金榜中的末席,拿了两百块钱。

  我们学校的奖学金暴低,阿纯是头名状元,也不过才一千块钱。

  拿了奖学金就得请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五壮士中就我们两位拿了奖学金,所以大头他们叫我们合起来请,但他们开出来的价码令我恼怒不已:阿纯出一百,我出三百。

  我说:“凭什么?”

  大头说:“第一:阿纯是名至实归,你是滥竽充数;第二:阿纯每月生活费是三百,你是六百;第三:你是老三,阿纯是老五。每条一百,共三百,够了吧?还要不要我再说?”

  我赶紧说:“够了够了!你一句话一百,我开销很大的。”

  英语老师叫我上去默写单词,早知道就不来了。

  他要是一个漂亮女人也好,可他偏偏是个男人,一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男人,所以他叫我背单词我是绝对不背的。

  他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女人都是叉包(trouble)。每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香喷喷的叉烧包,他唯一能给我想象的就是这一点了。

  其实他注意我已经很久了,上学期英语听力课上,在我连续做错了四十道题后,他很感慨地说:“现在的孩子真不简单,那么小的概率都能够全中。”

  从此,他认为他找到了一个天才,每次上课他都要问:“吴愚同学有没有请假?没有请假的话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当然,他用的是英语,否则他不会那么客气。

  幸好我有一双上好佳的眼睛,每次都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想关我的阴谋。

  他叫我上去默写单词,写出来那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站在黑板前拿着粉笔一动不动。

  最后他屈服了,他说:“你随便写三个单词吧!”

  他是老师,我得给他点台阶下。

  我不会去写什么“fuck,shit,bitch”之类的,虽然我知道怎么写,但是太俗,不符合我的身份。我稍微思索一下,提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单词:am,is,are。简捷流畅,一气呵成,并且我还注上了汉语意思。

  我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凯旋而归。

  他把我大肆表扬了一番,我听不懂,问同桌,同桌告诉我他说的是你的英语是如此之差,以至于我不能相信你是一个大学生,用的是“so …… that”句型。

  我在心里骂道:“Fuck you,once more,again and again.”
Je vous ai porte sur les ailes dur grand aigle pour vous faire venir vers M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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