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朋友会 属于您自己的私密空间讲出你的真心话看看我们的生日能不能占有366天关于我的你不知道的五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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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盐一样我们谈情说爱

朋友说,如果你老是碰到同一个人,比如街上走路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和他
有些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我不知道。

    我几乎很少碰到这样的情况。通常,一个陌生的男人。一条熟悉的街。擦肩而
过。和他。

    一段时间和一处地方。或者,某一段时间里不同地点。以及,某一个地方里不
同时刻。时间和空间,是我们遭遇爱情的两把悬刀。诱人想入非非。

    朋友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是初夏傍晚。天空里光线很好。我可以想象,柔软
金黄的阳光栖敷在我的脸上。恋恋不舍。

    你看起来真的很漂亮。朋友眯着眼说。

    我举起手指。它们细细长长。象被阳光溺爱的十朵白色的野花。

    我想如果真要有的话,在我的生活里,那只有一个叫 Andy Haw 的人了。

    在我天天都经过,这条充塞混乱、脏旧、杂吵菜市场和凌杂小店的街上。我一
直会遇到这一个人。他走路。有时把手插在短皮夹克里。棕红的头发。象小动物一
样。它们柔顺的垂伏到他的脖根。他个子很高。让我一眼可以从各种晃动的黑脑袋
中,击中他。

    我谈恋爱已经快三年。我和我的男朋友同居着。他有时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说话。

    我习惯走路。他喜欢开车。他说我走路的样子不好看。有时象一个失魂落魄的
学者。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走在一起,有时比一个人呆着,心里更孤独。

    我每天必须早上从他的住处离开。走过这条直肠一样的街。

    然后我经过这样一条路时,我就会看见 Andy.有时,是在街道的对面。他经过
一个兜售拖把、塑料刷的店铺。每一次我都可以嗅见他身体中酒吧、烟草、颓花、
暗蓝和摇滚乐的气味。即使我们擦肩走过。我仍能想象得到。那股气息。

    他总是逆向走着。逆向着穿过这拥拥人群。走来。离去。我想有时我可以听得
见他的心跳。

    我遇见 Andy 一共五次。在此之前。如果这也可以算有缘,那已经很了不得。

    第一次我和我朋友去参加一个画廊的酒会。那天晚上来了很多人。各色人等混
杂。浊蓝的眼珠。碧灰的眼珠。卷弯的头发。还有浅黄黑的皮肤。他就在一群妆扮
很日本化年青人中。当然他同样也是年青人。他抽着烟,粗长的手指捏着葡萄酒的
玻璃杯子。非常优雅。他和一个很矮小的女孩接吻。她很活泼的样子。穿厚厚长长
的外套。同样一手举烟,一手玻璃杯。她黑黑发的头已披散成细细密密活跃的波浪。
他和她好象很认识。不停叽叽呱呱。有时会停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很远的地方,一
句话也不说。

    还一次是冬天。阳光清冽。我手指冻得僵冷。我大约一个人在坐公车的时候,
看见了他。他系着嫩黄的围巾,迈着长长的紫裤子的腿步。在路上走过。他依旧塌
拉着他红卷的头发。他的鼻子很大。很神气活现的样子。他一走,口中便飘出一股
寒寒的白气。这时我已和我朋友同居快半年了。我每天为他做一顿晚饭。

   我是个粗心的人,常常忘记加盐。他皱着眉,指指盘子说,这没有放盐的菜,
真不好吃。于是我跑进厨房,取下陶罐,小心的舀起一勺雪白的盐,洒上这盘已经
有些发凉的菜。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我有时想。为什么老让我碰到他呢。换个别的什么人也
好。

    还有一次遇见。是在一本杂志上。好象叫《That's Shanghai 》。他的头像照
片出现在一页很小的一英寸的地方。那时我便知道,我曾经在那个画廊遇到以及我
曾经每天走过那条混乱的街上都会经常碰见的  那个红头发人,他的名字叫 Andy
Haw.他昂着脑袋。依旧红红的乱发。酒一样的气息。还有妖娆浑乱的水蓝T 恤。身
后一片好象是摄影棚很奢侈的背景。

    他下班回来了。我便放下杂志。走进厨房。我揭开锅子看一看我做的鸡汤煨得
怎样了。好象味道很淡。我加了一勺雪白的盐下去。那盐一点一点默默溶化在黄油
油的汤水里。我觉得它们象是一群没有归处的小小的水泡。

    他扔下包,找到我。他一把抱起整个的我。来到沙发边重重放下。接下他猛烈
的喘息声很快淹没了我对于那一堆盐群的想象。

    Andy这个时候他在干嘛呢?

    记得最后一次我在路上看到 Andy Haw 的时候,我此时的记忆已经彻底背叛了
我。我已和朋友吵架。我们呆在一起,就象两个可怕的陌生人一样。不说任何一句
话。我们象中了毒药似的。虽然看上去彼此仍然需要着对方。

    孤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惧怕可耻。也许我们活得太过舒服。太过舒服会叫我
们忘记一些很不起眼却又是我们恰恰必须的东西。我们会是将要被杀死的人。

    我每天靠着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白色药瓶过活。医生他告诉我说,你必须这
样。因为你已别无选择。因为吃药,我的味觉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我无法再体尝
各种味道。包括盐。以及和盐以外的味道。

    我已经很多时候不再做饭了。

    盐已经全被用光。而我们谁都不知道要去再买一些回来。

    我自己吃饭放不放盐已经无所谓。他也已经习惯下班后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吃。
有时很晚回来还带着浓浓的酒味。迷迷晃晃的样子。我们不再去画廊了。我们不再
做爱。我们就象两个可耻的穷光蛋。

    终于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很恶心。我发觉自己已经怀孕了。那时我正在那条肮
脏街上的菜场里。我指着一棵又软又白的黄芽菜。对卖菜的那个人说,我要买这棵
菜。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好撞见菜场外面的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短短的皮夹克。迈着他红棕色的满不在乎的步子。臀部后的大黑背
包,一节一节微微振动着。

    Andy Haw还是那样颓废、性感的样子。他还是个孩子。一个透明无邪的孩子。
我想。

    Andy独自往前走着他的路。

    而我正在遇见他。又一次的。

    在一个室内菜场里,一个卖黄芽菜的摊子旁。

    后来我买了些盐。

    回家。我又开始做菜。

    我觉得我的额头有些发烫。我想我大概有些发低烧了。可我仍在做菜。我用力
切着一块很肥的猪肉。刀切破了自己的手指。

    它们楚楚可怜的。象被捏碎的、散落的白色花瓣。我捏起一撮盐,放在汩汩流
血的伤口上。那雪白银亮的盐在深深红红的血中缓缓浸润,潮湿,融化。我忽然觉
得自己,心里舒服许多。

    我拿起电话。我拨了他的手机。

    你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沉默了十五秒钟。我听见他在电话里说,是的。

    在等待他回来的时候,我打开一本词典。它上面写:盐。不起眼。廉价。平常。

    身体必须。每日必须。溶入日常生活最细微处,最切肤处。

    吃饭不可无盐。否则味道不好。

    伤口加盐更加疼。

    我小心翼翼的撕下这页纸。把它拌进我正煮的那锅菜里。然后我洒了点盐。在
那儿里。

    将来有一天,如果有一道菜尝起来太淡的话,我就会往里面加点盐。我想。

    在那年十二月份的时候,我和他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而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再也没看到过 Andy Haw.也许他已经回国了吧。总之,他
无声无息消失了。在一段时间。一处地方。

    我抱起了自己的小宝贝。我可以闻到他小小的身体上有一股湿湿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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