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朋友会 属于您自己的私密空间讲出你的真心话看看我们的生日能不能占有366天关于我的你不知道的五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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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厨房,纪远东才发现他竟将报刊带了出来。再走回去太麻烦,他索性在
客厅看起来。

    那是一份学生办的刊物,主要几个版几乎都刊载了校内文学奖的得奖结果和
得奖作品内文。他在「评审奖」底下找到王印加的名字。看到小说的标题时,他
先是愕愣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王印加的小说名就叫「王子不爱灰姑娘」。女主角年轻,也算漂亮,老是梦
想白马王子骑着白马到她面前。可是跟她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多的是,王子的目
光总是掠过她,看上的都是比她漂亮有才有能有背景家世的女孩。她问王子她哪
一点不好。王子却反问她,又有什么配得上他?

    看到这里,纪远东已经忍不住。王印加对那「王子」的描述,少说十处有九
处活脱似他的口吻,简直在讽刺他。显然地,王印加是以他为蓝本。他斜着嘴角
笑了笑,眼神被那抹笑得突兀的表情包住,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随便把报刊丢在沙发上,起身望出去,就有那么不巧或者太巧,王印加正
穿过大门旁的出入口走了进来。

    纪远东想也没想,便走出去,拦在她面前。

    看到他,王印加下意识跳开,那神情就像老鼠见到猫。

    「恭喜啊。」纪远东嘴角撇了撇,眼睛却没有笑。

    「什么?」莫名其妙!王印加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得奖了不是吗?你爸他们都在厨房,等你回来庆祝。」

    啊!是那回事。

    「有什么好庆祝的。」王印加一点都不兴奋,更不起劲。

    这反应倒让纪远东意外。「你不高兴?」

    「没有。」王印加懒得跟他解释。

    「那就走吧。都在等你一个。」

    王印加拿眼角瞄他,意思很明显。她老爸他们在等她,还有理由,但他纪远
东又不是她什么人,跟着进去凑热闹做什么?

    不只是她这么疑惑,老王和老许他们看见纪远东又出现时,也同时愣一下,
面面相觑,不知老天是不是要下红雨。

    老王赶紧说:「远东少爷,我马上就准备好。厨房乱糟糟的,请你到厅里稍
待,我马上好,让玛莉亚去通知你。」以为是纪远东等得不耐烦。

    「不必麻烦。」纪远东说:「反正只有我一个人,我就跟你们一起吃好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老王,一伙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连王
印加也不敢相信,惊奇地看着纪远东。

    纪远东自己倒一副没事人样。

    「大少爷今天怎么了?」玛莉亚把王印加拉到一边,悄悄地问。

    王印加耸个肩。「大概是吃错药了。」

    如果要贴切一点的形容的话,纪远东就像「生物突变」了一样。在此之前—
—正确的说,那次宴会之前,对王印加来说,纪远东就像壁画里的人,是平面的
存在,存在感十分模糊,只是一个轮廓的印象。

    但那次宴会之后,纪远东的形象突然立体鲜活起来,像从壁画里走出来,变
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面貌变得非常清晰,一举一动和说话都突显他的存在。

    这实在是很怪异的感觉。大概只有孙悟空突然从石头冒出来的荒谬故事堪差
比拟。

    可想而知,气氛尴尬透了。还好,老王正在忙,一忙,就什么都忘了。老许
在一旁张罗,吆喝玛莉亚,吵得很热闹;倒是老许太太殷勤,怕纪远东受冷落,
又是倒茶又是送蛋糕,一边陪着笑脸。

    王印加也不理纪远东,看见蛋糕,叫道:「啊,有蛋糕!」伸手便拿。

    老王「啪」地拍开她的手,瞪眼说:「没规矩!!谁教你用手拿的?」

    王印加嘟个嘴,乖乖去拿小碟子盛蛋糕。

    老王又说:「我问你,不是叫你早点回来,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来?」想到就
训,完全不管场合。

    王印加说:「没赶上公车我有什么办法!我可是一刻都没有耽搁。」

    「没骗我?你这丫头,花样特别多,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哪敢骗你。」王印加悻悻的,张大嘴巴吞了一大口蛋糕,眼一抬,碰上
了纪远东的目光。

    纪远东用手指指嘴边。她不明白他的用意,还在觉得疑惑,纪远东已经微微
探身倾向她,伸出手,手指在她嘴边轻轻刮了一下,擦掉沾在她唇边的奶油,送
进他自己的嘴里。

    王印加猛一震,全身僵硬住,无法控制地瞪直了眼瞧着纪远东。

    大伙都在忙,背对着,这一幕没人瞧见。纪远东也一副若无其事。只听老许
正在说:

    「印加都回来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老王。其实印加都那么大了,你还像对
小孩子一样规定什么门限,实在太没道理了。对不对啊?印加。」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王印加猛地一怔,连忙应了一声。

    「啊!!嗯,对啊!」赶忙把目光移开。

    「什么对!」老王索性停下来,摆出家长的权威。「我说一就是一!你这丫
头越来越不象话!我让你六点回来,你都敢给我游荡到十点才回来,还把我这个
老头放在眼里吗?那么晚才回来,你都在干些什么?说!你上回还没有回答我呢!
你最好不要在外头给我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好了啦,老王。」老许连忙打岔。提醒他。纪远东在场,老王这「家务事」
最好少现为妙。

    老王会意,尴尬地看看纪远东。「呃,那个……远东少爷,不好意思,让你
看笑话了……」

    「我没关系。」纪远东说:「不过,老许说得没错,印加不是小孩子了,你
规定她六点回家,就事论事,有点为难。而且……」他望王印加一眼,丢下一颗
炸弹:「那一天她那么晚才回来,其实是跟我在一起。」

    轰隆隆地,王印加只觉得脑袋一声巨响,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瞪着纪远东。

    老王和老许等人也呆张着嘴巴,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王印加,再看看纪远
东,又回头看看彼此。

    「我还有事。你们尽管庆祝,不必叫我了。」纪远东丢下一颗大核弹,什么
也没解释。

    轰轰的,空气爆开,海啸兼地震,炸开成一朵大磨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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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不爱灰姑娘~第七章

结果,一顿饭吃得比死还难过。

    纪远东带她去吃法国料理,用餐的规矩一堆,她连使用刀叉的顺序都不晓得,
还拿错了水杯,把纪远东喝过的送到自己的嘴巴,简直出尽了洋相。

    丢脸,那是一定的。纪远东一张扑克牌脸,她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
她想他一定很后悔,害他丢了那么大的脸。有那么几十分钟,她实在是没勇气看
他的脸,最后干脆豁出去,什么都不去管。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钟头,回到纪家,已经快十点。

    王印加解开安全带,说:「谢谢你的便车,请别忘了我们说定的事。」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那……唔……」王印加张口又闭口。

    真是的,她到底在做什么?难不成还跟他说晚安?

    心里才暗暗摇头,纪远东竟倾向她,轻轻往她脸颊一吻。

    「晚安。」

    王印加反射地举手摸着脸颊,呆瞪着纪远东。

    这一次绝不是错觉!

    但一想,她未免太大惊小怪了。纪家每次宴后,她看纪远东站在门口,这样
礼貌地亲吻离去的女仕脸颊,一边说晚安的场面,不知看了几百次。这原只是他
生活的教养方式罢了。

    所以,她很快冷静下来,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别扭。

    「晚安。」她快速地把目光移开,打开车门。

    一直到她拐弯走到小径,她都可以感觉到纪远东莫测高深的目光在追着。

    进了屋子,她就看到她老爸老王一脸铁青坐在客厅等着。

    看他那样子,起码吃了十吨的炸药。

    王印加随便找些借口搪塞,自然不提和纪远东这一节。她知道一定不通,乖
乖等着挨骂。

    这一认,足足训了一个钟头,等她终于能上床睡觉时,已经差不多快一点了。

    才刚上床,床头电话忽然响起来。她吓一跳,扑了过去,几乎是用抓的,把
话筒抓了起来——

    确定她老爸没有动静后,她才压低嗓子「喂」了一声。

    「是我,纪远东。」传进耳朵的声音,让她脑袋嗡隆隆。

    好一会,她都没说话。

    「喂?」纪远东连连又出声,「是我,纪远东。你在听吧?」

    王印加这才呼出一口气,答非所问,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干么打电
话给我?」又挑在这种深更半夜!

    「吵到你了吗?」

    「当然!」王印加毫不客气。她跟他又没那种可在三更半夜通电话的交情。
那是情人才会做的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有什么紧急到需要三更半夜这般讨人嫌?王印加在心里咕哝着。听见纪远东
又说:

    「老实说,今天跟你一起吃饭时,我觉得相当丢脸。」

    王印加蓦然胀红脸,一直红到耳根,觉得相当的伤害,被狠狠掴了两耳光似。
呼吸急促,说:

    「我……我……又不是我……那个……自己去……去找你的……」结结巴巴
地无法将一句话说得完全。

    纪远东不理她,继续说他的:「是我自找的没错。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多到高级餐厅吃饭,久了自然就习惯。本来就是这样的。」

    废话!王印加在心里咒骂。只要有那种环境,经常身处其中,自然就习惯熟
悉那种氛围,养成因应那个环境的气度。

    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不然,难道他真以为有「天生贵族」
这回事?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闷哼一声。

    「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吗?」平静至极的声音,在半夜听起来特别的讽刺。

    王印加被刺得跳起来,粗嘎说:「纪远东,你是特地打电话来侮辱我是不?」

    「不——」纪远东的声音低下去。「我胃痛。」

    王印加表情阴沉下来,「你要说那是我害的?」

    「差不多。」纪远东毫不犹豫的回答。

    王印加反射地冷笑,突然觉得荒谬,而压了下来。她吸吸鼻子,把一大口气
吸进去,才说:

    「我实在搞不懂,纪远东。你在上,我在下,你一向不跟我们这些底下的人
说超过三句话;这种小事,值得你那么认真,浪费宝贵的时间精神吗?」

    她是真的不明白。光是今天晚上,纪远东开口跟她说的话比过去十年加起来
还要多。她不会自己往脸上贴金,认为纪远东对她有意思。她聪明得很,而且很
有自知之明。

    纪远东在那头沉寂有三十秒钟,然后说:「那是你先入为主的偏见。」

    「好吧,就算是我的偏见,但你胃痛,跟我有什么相干?对不起,我很累了,
请你去找你的朋友,恕我不奉陪。」

    说完,王印加便挂断电话,把插头拔掉。

    从头到尾,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厨房闹烘烘的,充塞着一股温暖喜悦而显得慵懒祥和的气氛。纪远东和马彦
民走进厨房,就看见老王笑呵呵的,正切着一个大蛋糕;除了他,老许和许婶,
连玛莉亚也在,围在长桌旁,脸上全感染了那种喜悦平和到接近傻气的笑容。

    「什么事那么高兴?」马彦民问。

    「啊,是马先生!」老许反应快。看见纪远东,怔一下,很有些意外。「远
东少爷……」气氛不自在起来。他和老王对看一眼,才说:「印加得了奖,还刊
了出来,我们正打算帮她庆祝……呃,先生和太太不在,也没什么吩咐,所以我
们才……呃,不知道大少爷会这么早回来……呃,所以……」后面那些话是解释
给纪远东听的。

    纪远东毕竟是主人,要被伺候的。老王马上说:「大少爷还没用过晚饭吧?
我马上准备——」

    「没关系。」纪远东摆个手,表示不急。

    「对啊,没关系的。」马彦民立刻说:「印加得了什么奖?她呢?怎么不在?」

    那种乐融融喜洋洋的气氛又回来了。许婶忙说:「印加还没回来,我们在等
她。这个……马先生,你看……」把桌上的报刊递给马彦民。「这东西是印加写
的,得了评审奖哦!很了不起吧?」

    「真的!」马彦民瞄了一眼,随即笑说:「恭喜啊,王伯。」

    一旁纪远东顺势也看到了,微微撩眉,倒有些讶异。没想到。顺手将报刊拿
了过去。

    「没什么啦!」老王笑呵呵地摆手。「小孩子写的玩意罢了,没什么啦!」

    「你就别再谦虚了,老王。其实你心里高兴得要命,对不对?你就不知道,
马先生,老王一知道这回事,特地买了个大蛋糕,还自掏腰包买了好多印加喜欢
吃的东西,要好好替印加庆祝。待会你一定要留下来喝一杯——」

    「那是一定的!」马彦民跟着笑得很愉快,好象他自己的事。「是应该好好
庆祝——」话没说完,口袋里的行动电话便响起来。

    说没两句,他的表情便凝起来,还皱了皱眉。

    大家自然都看着他。马彦民一脸无可奈何,说:「对不起,王伯,我事务所
临时有急事,必须马上赶回去处理。真是的!偏不巧在这时候——」声音听起来
相当的懊恼。

    「没关系!你有事就赶紧去忙。这不是什么大事。」

    马彦民还是非常懊恼的模样,而且失望。「请替我跟印加说声恭喜。改天,
嗯,如果王伯不反对的话,我再替印加好好庆祝!」

    「这种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的,马先生。」老王忙说:「你的工作要紧,尽
管忙你的。」

    「那我就先走了。」马彦民点个头,匆匆跟纪远东招呼一声,带点不情愿地
离开。

    老许太太看在眼里,笑说:「马先生好象很喜欢印加的样子。我看他都舍不
得走。」

    「是啊!」老许接口,忘了纪远东在场。「我也觉得。马先生年轻有出息,
又一表人才,倒是跟印加很配——」

    「哪有这种事!」老王摇手。「人家马先生条件那么好,怕不早有好些个女
朋友,哪看得上我们印加。」

    「这可不一定。」老许太太说!「他要不是喜欢上印加,没事干么三天两头
上这儿来,还陪你老头下棋?」

    老王用力挥手。「不可能的!马先生是远东少爷的朋友,他来当然是找大少
爷——」

    一句话把重心拉到纪远东身上。几个人这才意识到纪远东,猛然发觉方才的
口无遮拦,不禁讪讪,气氛变得相当尴尬。

    只有玛莉亚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用腔调浓厚的中文说:「印加怎么还不回来?
我们什么时候才吃蛋糕?」

    老许太太得救似,连忙也说:「对哦,印加怎么这时候还没回来?」

    她原只是想转个话题,冲淡移转尴尬的气氛,不料,却正中了老王的罩门。
老王哼一声说:

    「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我明明交代她今天早点回家的!我看她八成不知
又跑到哪儿蹓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不会的,印加一向很乖。」老许安慰。

    「怎么不会!」老王气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横眉竖眼,说:「上一次
居然快十点才给我回来,问她上哪儿,也不给我好好说清楚,气得我狠狠骂了她
一顿!」

    纪远东轻噫一声,目光飞快住老王掠扫而过,眼神有些诧讶,有什么觉得奇
怪似,相当意外。

    但他没出声,没人注意到。老许在说:

    「你也真是的,老王。印加都二十一岁了,还规定她每天六点以前回到家—
—」

    「我这么规定,她都敢十点才回来,要不规定,那还得了吗?」老王气呼呼,
说话也不保留。忽然瞥见纪远东,猛地省悟,尴尬说:「呃,远东少爷……对不
起,我一气上来,呃,就什么都忘了,忘了你还在这儿……对不起,让你听这些
……呃,让你见笑了……」

    几双眼都投向纪远东。纪远东「唔」一声,表示「没什么」,然后加了一句,
说:

    「我会在楼上,有什么事叫我。」

    等他走出去后,几个人这才松一口气,没注意到纪远东竟将那份报刊带了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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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都死得早,脑能量过早又过度开发的关系。上天给人那么多,却不给用,
是有它的道理的。消耗太快,死得也快。别看爱因斯坦活到一把年纪,比起八十
岁还能开车乱乱转兜风跳舞的,那点年纪就呜呼哀哉的爱因斯坦算是早夭了。

    所以,对自己的平凡庸碌,王印加也没太放在心上。被通知她的小说得奖时,
她还有点诧异。不过,她一点也不高兴,还闷了好几天。

    「你干么?」邱怡颖推推她。「得了奖还不高兴!评审奖耶!」

    「有什么好高兴的!」王印加翻个白眼,很不起劲。

    因为首奖被另一个学生摘去。虽说是校内文学奖,但文学奖就和其它比赛一
样,第一名才有意义,其它的都是狗屁。第二名就更可恨了!

    她的评审奖等同第二名,更是可恨!

    「当然要高兴,」叶家达简直是邱怡颖的传声筒。「得了奖,小说都登在校
刊上,还有奖金——」他吞口口水,觊觎的就是这个。「你应该好好庆祝,用那
笔奖金去吃一顿。」

    「对啦!你要请客!印加。」两个人难得地意见一致。「我建议去吃铁板烧!」

    王印加斜眼瞄他们两人一眼,二话不说,收拾东西站起来。

    「要吃你们自己去吃。」丝毫不兴奋。

    「你要去哪里?」邱怡颖问。

    「回家。」王印加头也不回。

    「印加,」叶家达拉住她,「你不行回去。你不去,谁付帐啊?」

    王印加射了他一记淬毒的金钱镖,把皮包掏出来塞给他,哼说:「这样行了
吧?」

    叶家达眉开眼笑,说:「你放心,你那一份我会帮你吃的。」

    邱怡颖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印加,你真的不去?」

    「我不能去。你忘了,我有门禁。还不都是叶家达害的!」想起那件事,王
印加依旧咬牙切齿。

    叶家达缩缩头,不敢再吭声。

    「等等——」邱怡颖走过去拽住她,顺手拿走叶家达手上捏着的钱包。「你
不吃铁板烧,那我们去逛街,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转头朝叶家达摆摆手。「你
自己去吃吧。」

    「嘿——」叶家达哇哇大叫。

    邱怡颖充耳不闻。王印加硬就这样被她拉去逛街,一路埋怨,一路被赶鸭子
上架。

    邱怡颖喜欢买些小东西,特地去逛了百货公司专卖日本货的小饰品店——这
里摸摸,那边碰碰,一点都不嫌烦。

    「帮我拿一下。」她把背包塞给王印加。

    「怡颖,」王印加苦着脸。「这有什么好看的……走了啦!」身体动一下,
碰着一旁放钥匙圈的台子,连带扫到凯蒂猫手表,没注意它们掉进了她背包开着
的前袋。

    她连连催了好几声,邱怡颖才不甘不愿的跟着她离开。经过门口时,拦路的
电子探测器哇哇叫起来。

    王印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穿制服的警卫把她们请到了警卫室去。

    「请你们把背包打开。」警卫还算客气。

    「什么啊?你怀疑我们偷东西是不是?」邱怡颖十分生气。

    「对不起,公司这么规定,请你们合作。」

    邱怡颖忿愤不平,一边打开背包,一边不满说:「就有你们这种店家,以小
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是把顾客当贼,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顾客的权益——」

    她挑衅地把整个背包翻开来。「看吧?什么都没有!」

    警卫不理她的挑衅,转向王印加。王印加将背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

    这一看,傻了眼。

    警卫拿起那凯蒂猫手表和钥匙圈,在王印加面前晃了晃。「请你解释一下这
是怎么回事?!」

    「我……」王印加光是瞪眼,口吃起来。「我……不……知道……」

    她看看那晃个不停的粉红色手表,又看看邱怡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邱怡颖马上说:「一定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对不对?印加。我记得你好象撞
到了什么东西,一定是那时候掉进去的……」

    王印加僵硬地点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警卫板起脸孔,表情有些不屑。「每个被抓到的人都这么说。」

    「你别侮辱人!」邱怡颖大声说:「印加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么,这是什么?」警卫指着「人赃俱获」的证据。

    邱怡颖语塞,强词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看多少钱,我们买就是了——」

    「本来我也想这么做,但你们的态度太差了。长得人模人样,好的不学,硬
要当贼,做错事又不懂得反省,还——」

    「你别太过分!」邱怡颖一肚子乌烟瘴气,拍桌子说:「我说我们没有偷就
是没有偷!请你的上司出来!跟你是有理说不清!」

    「怡颖!」王印加拉拉邱怡颖。她什么都没做,但东西在她背包内被发现是
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警卫说:「事实俱在,就是请总经理出来也一样。」

    「好,那你就请你们总经理出来!」邱怡颖火了。

    因为生气,她叫得特别大声,引起外头一些人注意。不会,不知道是不是刚
好凑巧人在附近,百货公司的总经理真的出现。

    啊?!

    但看到那个人,王印加差点昏倒。

    纪远东!

    死都没想到这是他家的百货公司!

    看见王印加,纪远东瞬时也愣了一下,但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很快明
白是怎么回事。警卫还是恭敬啰唆地说明一遍。

    「这没你的事了,我来处理。」纪远东将警卫支开。

    邱怡颖高兴笑说:「太好了!没想到是纪先生。还是你明理。那个臭警卫居
然把我们当小偷!」

    纪远东却面无表情说:「他那样处理并没有错,他只是尽忠职守。」

    邱怡颖被纪远东没温度的态度冷了一下,有些尴尬,看看王印加,王印加木
头一样,难堪到了极点。

    「东西是在王小姐背包发现的,和你无关。你可以先离开了,邱小姐。」纪
远东说道。

    「你该不会把印加当小偷吧?我要陪印加——」

    「怡颖,」王印加打断她。「你先回去好了。」

    「这怎么成?」

    「没关系。」王印加催着她走。

    「可是……」

    「真的没关系。」王印加推了她一下。她不希望邱怡颖留下来。她不明白她
心中那种难堪。好象被剥光了衣服,关在马戏团里,被全天下的人观看。

    邱怡颖想看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份上,纪远东或许会手下留情;虽然不放
心,还是照着王印加的意思离开。

    王印加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生硬地站在那里,无法动,提不起勇气去看
纪远东,简直比死还痛苦难堪。

    纪远东久久不说话。空气像水泥一样硬起来。

    ***

    久久,地球的冰河期也不过那么久,王印加发出一声便秘似的呻吟,挣扎说: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在想。」纪远东倒像很欣赏她那种挣扎的模样。

    「我没有……呃,拿……」那个偷字怎么也出不了口。

    「东西却在你背包中发现。」

    纪远东竟像有意为难。王印加咬着唇,嘴唇很快白起来。

    「那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呃,怎么回事——」在他眼中,她变成一个小
偷了是吧?

    「也许吧。」纪远东回个模棱两可。忽然说:「你的手肘和膝盖好点没有?
脸上的瘀青好象都消了。」

    他突然提起这回事,王印加没料到,一时反应不过来。愕愣几秒,才吶吶说:

    「呃……差不多了……不碍事。谢谢。」

    皮外伤,痛的时候痛得很「痛快」,但也好得快。才几天,就不痛不痒,她
几乎都快忘了。他这一提,又教她想起来,连带唤起那个「错觉」。

    一时,她的目光又虚弱的不敢遇上他的。

    「看来你的再生能力很强。」顿一下,突如地又是一问:「待会你有什么事?」

    王印加又被猛问得一愣。

    她不禁望住纪远东,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想那跟这件事没有关系。」虽然不舒服,但她实在猖狂不起来,实在无
法太有「骨气」。安分老实说:「大少爷,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她
指指桌上赃物——

    那句「大少爷」,纪远东听得相当地刺耳。反问:

    「你说呢?该怎么办?」

    王印加下意识又咬唇。「我真的没有——呃,拿那些东西。你不相信我也没
办法。」

    「这种事虽然不大,但也可以说很严重,不是一句「没办法」就可以推托一
切。以后涉及法律的事,难道你也要像这样天真的说「没办法」吗?」

    「我——」王印加面红耳赤起来,嘴唇显得更死白。「我已经实话实说了,
还能怎么样?」

    两人对视了有十秒钟。王印加头皮又发麻起来。

    「好吧。」纪远东终于说:「你先出去,在后门等我。」

    王印加迟疑一下,也没办法,只能任他宰割,照他的话做。

    等她出去后,纪远东拨了内线吩咐一些事。不一会,有人拿了卷录像带进来。

    他将带子快卷,找到关键部份。萤光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现王印加不小心撞
到钥匙圈台,里西掉进她背包的情形。

    他抿嘴笑起来。

    五分钟后,他把朋驰开到后门,招手说:「上来。」

    王印加没摆骨气的余地,乖乖地上了车。

    「回家是吧?」纪远东问。绝口不提录像带的事。

    王印加默默点头,没注意纪远东朝她瞄来的那一眼。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王印加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说:「
纪——呃,大少——」

    「我叫纪远东。请你别叫我大少爷,听起来挺讽刺的。」

    「我没那个意思。」王印加脸颊一热。在这之前,她或许好吧,她的确有那
个讽刺的意味。但现在这情况,她或许——好吧,她的确有那个讽刺的意味。但
现在这情况,她没心力讽刺,其实也叫得挺尴尬。

    但她总不能叫他名字吧?没熟悉到那个程度。

    「纪先生——」

    「纪远东。」才开口,纪远东又打岔。「你可以叫我名字。」

    叫他名字?这比叫他「大少爷」还尴尬!

    「好吧,纪——嗯,」王印加吞吐起来。加个「先生」两字比较好说话。「
那个远东先生,我爸那里……呃,我是说……」

    「你希望我别告诉他,是不是?」纪远东接下去说。

    对,她就是那个意思。

    「是的,拜托你——」

    纪远东不置可否,说:「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平白无故帮人办事的。拜托我
做事情,都要有代价的。」

    王印加心凉起来。「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我已经说得够明白。这样吧,反正我也还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去吃饭,我
什么都不提。」

    「这是条件?」

    「算是吧。」

    王印加沉默一会。纪远东惯上的不是高级餐厅就是饭店,她哪付得起。老实
说:「我没有那么多钱,请不起你吃饭的。」

    原来她琢磨了半天竟是在想这个!纪远东忍不住看了又看着王印加。

    「我没说要你付钱。」突然不知要用什么眼光打量她。

    「你不是要我请客?那么是为什么?」王印加不解。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而已。」

    王印加突然警觉起来,戒备地望着他。「这不是约会吧?」

    「啊?!」纪远东愣一下,车子差点滑了出去。他连忙稳住方向盘,才说:
「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其实他这想法也是很突然。王印加那么问,他才会愣住。他怎么会想找王印
加一起吃饭?他自己也不明白。

    王印加说:「不是,那是最好了。」

    「你以为我有什么企图?」

    那倒不是。他大少爷心血来潮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那也不是不可能。但她
可不想又被误会想「攀龙附凤」。那感觉很差的。

    「我才怕又被说是有什么图谋呢。」她摇头。「别说你忘了,你自己警告过
我别「痴心妄想」的。干么要我陪你吃饭?」说到最后眉头皱起来。

    纪远东目视前方,缓缓说:「我刚刚说过了,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这
不是好理由,他自己知道。

    「那回家吃啊,反正要回去的。」王印加眉心依旧打着结。

    纪远东索性把车子停在路边,熄了火,转向王印加,好整以暇说:「这是我
的事,我想在外头吃,而且不想一个人吃饭。现在,回答我,你去是不去?」

    王印加屏息一会,小心翼翼问:「这是条件?」

    「你刚刚问过了。没错。」

    「既然是条件,那我能说不吗?不过,先把话说清楚,我身上没带太多钱—
—」

    「我不是说了,我没要你付钱。」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王印加便不再吭声。

    「你想吃什么?」纪远东问。

    「随便。」

    他看看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点头边发动引擎说:

    「好,那就吃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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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不爱灰姑娘~第六章

「喂,你过来一下。给我一杯柳橙汁,要新鲜现榨的。」泳池边穿著仿豹皮
花纹三点式泳装的长发女郎,闲闲地躺在椅上做日光浴,连眼睛都懒得抬地交代
吩咐。

    王印加傻了眼!难得一天提早回来竟遇上这等鸟事。

    「玛莉亚呢?」她自然问道,看向也闲闲地躺在泳池边的纪远星。那是玛莉
亚的工作,她一向不管这些的。

    打纪远星回来,一大段时间,她看他做的事不是跑步打球兜风和一票狐群狗
党瞎混,就是像这样闲闲躺在游泳池旁,身边还陪一两个女人,十足纨裤子弟一
个。

    当然,她知道纪远星不纯粹只是个窝囊的公子哥儿,只是像许春美说的,他
比较享受生活而已。不过……呃,她听说他不打算订婚了,倒替对方庆幸,真要
嫁个纪远星这种男人,她光是想都替对方难过。

    「不知道。」纪远星目光斜睨。「端一杯果汁给客人,给我矿泉水。」架子
虽然不是太大,但却是一副上对下的姿态。

    王印加忍着气,把不满吞回肚子里去,咕哝一声算是回答。

    她不喜欢纪远星,所以直觉地,她也觉得纪远星不喜欢她。这也没什么大不
了的。

    就算是神,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信仰都会拜;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这是很
正常的。可是,王印加怀疑,纪远星是故意使她难堪的。把她当下人就是了。她
心理建设不健全,这一点看不开,还是很在意,耿耿于怀。

    「气死我了!」越想越生气,走到厨房时,她低咒了起来。

    「你在气什么?」厨房有人,对她招手,赫然是许春美。

    王印加愣一下。只见许春美闲闲地嗑瓜子,一边看午间回放的连续剧。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她走过去。

    「哪。」许春美抬抬脚踝,上头包了绷带。「扭到了。」

    「我也扭到脚就好了。」王印加说了句气话。

    「怎么了?谁得罪你?」

    她朝外挪了挪下巴。「还能有谁!叫我端果汁过去。」

    纪远星带回来的那些朋友,环境相当,养尊处优惯了,都很有那种理所当然
使唤别人的态度。被「使唤」的王印加当然一肚子窝囊气。

    「别理他们不就行了。」许春美张着涂了鲜红的大嘴嗑瓜子。

    「我能不理吗?」王印加边说边恨恨地榨柳橙。

    「所以我不叫你快点搬出去?」

    「你还说!你少陷害我就得了。」

    许春美喀喀笑起来。「你还在生气啊?」

    「怎么不气!你那么一闹,纪远东以为我对他有什么企图;我离开他房间时
又正巧撞上纪远星,他以为我去投怀送抱!那感觉很差很侮辱人你知不知道!」

    想到那件事王印加就没好气,也懒得用手榨果汁了,把柳橙连皮带肉丢进果
汁机。

    「你敢说你真的都没有那样想过?」许春美还要讨她嫌。

    「谁像你!」王印加一瞪眼,抓了瓶矿泉水,「不跟你说了!你也别再待在
这里,省得待会被撞见。」

    实在说,如果没事,王印加是绝不想走进这大屋子的,跟许春美没事就赖在
这里恰恰相反。因为心理不平衡,在她看来,许春美的大方就成厚脸皮,许春美
的自若自在就是自不量力外加盲目无知。

    比较起来,她很自觉的,甚至太自觉了。

    ***

    刚走出厨房,不巧王印加迎面碰上纪远东走进客厅。他没预期碰到她,似乎
愣了一下,十分地轻微。见她手上端的果汁和矿泉水,眼神起一丝小小的诧异。

    「玛莉亚呢?」纪远东问。

    「不知道。」王印加再次吞着气,说:「大少爷还有其它吩咐吗?」

    「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吗?」纪远东皱眉。

    王印加却错愕住,抬头望着纪远东,眼里有些迷惑。

    她用这种口气说话有什么不好?他是雇主,她在底下,以事对事,那里不对
了?

    看着她眼里的迷惑,纪远东暗暗吸口气。王印加口气并不冲也不带讽刺,很
平常;但不知为什么,听到「大少爷」那三个字,他觉得非常的刺耳、不舒服,
觉得她是故意的。

    「把东西给我吧。」他走过去。

    「可是……」王印加简直莫名其妙,不知他想干什么。

    纪远东把盘子接了过去,手碰到了她的手。

    「远星在泳池边是不是?」他问。

    「嗯。」王印加点头。「大少爷——」

    「我有名字,叫纪远东。」

    这话教王印加瞪眼。

    纪远东说:「请别开口闭口叫我大少爷。」

    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让王印加恼红脸——不是害羞,是讨厌的不明不白——
她抢回盘子,粗声说:

    「我没心情听你开玩笑!」大步走开。

    纪远东跟了出去。王印加忍着不回头,皱紧了眉头。

    她机械的把果汁和矿泉水端给纪远星和她的女伴。泳池边又多了另一个穿比
基尼的女孩,布料少少的,有穿跟没穿差不多,一个比一个露。跟她们比起来,
王印加觉得自己好象在穿宇宙飞行服。

    「远星,」她听见纪远东在她身后说:「这种小事你自己来就可以,别什么
都麻烦别人。」

    纪远星抬头望了一眼,看得出来有些讶异,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说:「我
知道了。」转对王印加说:「谢谢。」

    这种教养他们是有的。王印加却一点都不领情。

    穿比基尼的女孩笑说:「纪大哥,天气那么热,你要不要一起下来游泳?」
看来他们都是认识的。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忙。」纪远东说。

    王印加没兴趣听他们聊天,掉头走开。走到小径,听见后头有脚步声,停下
脚步回头,瞪眼看着那人走到她身侧。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讨厌的纪远东,究竟想干什么?

    「你讨厌我?」纪远东劈头便问,又回答:「对,你说过了,你讨厌我。」

    王印加皱眉瞧他。「就算你是神,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信仰都会拜。你大少爷
万人迷,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这个语气带刺了。

    纪远东点点头。「你是说,你不喜欢我——还是讨厌?」

    「这有什么差别?」王印加又皱眉,真不知纪远东在故弄什么玄虚。

    「没差别。」纪远东目光盯着她。「我只是想修正,你那个朋友有句话是对
的,但只对了一半。」

    到底是什么?谁说了什么?

    王印加不耐地瞪着纪远东,看进那黑黝的瞳孔里头,看见她和邱怡颖胡言乱
语那一景,看见自己长篇大论,邱怡颖不以为然……

    「啊!」她蓦然胀红脸,恍然大悟,恶狠地瞪往纪远东。「你是什么意思?」

    邱怡颖说,女人可以凭借青春美貌飞上枝头变凤凰。

    纪远东一脸平静说:「我只是想修正我的话而已。那只是基本条件,充要条
件在于蜕变的过程。」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太多人符合那充要的条件。」

    马彦民说的「改造栽培」过程谈何容易?且又有几个男人风花雪月到那般程
度?!

    王印加火气一冲,大声说:「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莫名其妙来说些让人一
头雾水的东西!」

    纪远东看着她生气的脸,从容的表情下冷静地在打量。马彦民对王印加有兴
趣,他于是更加留了意。但他还是看不出王印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光只是年轻、
漂亮,那是不够的。勉强要找,就她那些「惊人之语」,以及「讽刺」的态度。

    但那绝对不是吸引男人的特点。他仔细盯着王印加,看得很专注。他看她先
是皱眉,然后还是皱眉,蓦然,脸儿就恼红起来,整个人逼到他面前。

    「纪远东!」她用哼的。「你看够了没有?!」身子狠狠一转,太过用力,
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直直地栽下去。

    根本来不及惊呼。就那样狠狠地栽撞到地上。她手肘、膝盖、鼻子全都撞伤
了皮。脸上还沾了一些碎石粒,脸颊、额头满是擦伤;鼻子差点歪了,血污一片。
一张脸差一点就变形。

    她痛得歪嘴,眼泪不争气冒出来。更惨的是,在讨厌的纪远东面前丢这么大
的脸。

    「你应该小心一点的。」纪远东扶她起来,口气平淡得好象在说坐飞机要买
保险一样。

    他拿出手帕,小心地帮王印加拂开脸上和身上的碎石粒。王印加不想领情。
但她才一动,就被纪远东抓得紧紧的。他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说:

    「还好,不太严重。我送你上医院。」

    「不用!」王印加不领情。「我自己消毒擦个药就行。」挣动一下,想挣开
纪远东的手。

    纪远东盯看她三秒,放开手,说:「你想在脸上留下疤吗?」

    对女人来说,这恐怕是最大的威胁。

    王印加大眼一瞪,由喉咙咕哝一声,声音含糊,像在说她自己会去看医生。

    她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全身都在痛。不争气的泪顽强的还挂在眼角。

    「过来——」纪远东不由分说将她拉过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挨到他身前。然后,他微俯身,舔掉她眼角的泪。

    王印加震住!僵硬的抬起头。

    纪远东一脸平静无事。

    她几乎怀疑起自己。不,是彻底的。

    她甩甩头。那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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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天,纪远东又倦又累。

    说他是铁打的,其实不过分。但机器也是要休息的,不休息,再硬的合金照
样五马分尸。

    他停妥车,看看时间。

    八点还有一个宴会。

    参加各类酒会宴会慈善舞会是责任也是义务,而且是工作的一部份。上流社
会有上流社会生活的模式,要他像那些底下人一样别的事不好做,边看连续剧边
喝酒嗑瓜子,干脆杀了他还比较慈悲吧。

    他心里盘算着,上楼冲个澡,换好衣服,稍事休息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远东少爷,」进了门,老许太太唤住他。「先生跟太太回来了,都在楼上。」

    纪远东点头,表示知道。

    他跟他父母并不疏远,每天在公司或在家其实都会见上几回。而且,就算再
忙,也一定会说上几句话。

    「啊,对了,」他作势往楼上,老许太太想起,赶紧又说:「马先生来了。」

    顿一下,还想说什么,似乎有顾忌,就没说了。

    纪家时时会宴会邀客,来往的,就像王印加刻薄的,非富即贵,多半有些家
底背景。马彦民是纪远东难得看得上眼、私人带回来的朋友,纪家当然也另眼相
待。

    纪远东又点个头。他想马彦民应该会在客厅,也没多问,却没见到人,正觉
得奇怪,想找老许太太问清楚,碰巧他父母从楼上下来。

    「爸,妈。」纪远东上前。

    「回来了。」纪远东父亲纪文浩身材适中,长得斯斯文文。

    「远星呢?」纪太太问。

    「他还没有回来吗?」纪远东反问。

    纪太太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远星什么时候过去把事情处理清楚?」纪文浩问。

    「下个周末。」

    「那样是最好了。幸好他想通了。」纪太太说。

    纪远星决定取消订婚的事,他们当然都知道了,再赞成不过;对于他想辞去
研究工作把重心移回来,当然也不反对。

    纪太太又说:「远星能留在家是最好的了。等他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你看
他想做什么,放一些给他,让他去负责。」

    「我知道。」纪远东点头。

    上回纪远星开口说要百货公司和量贩广场的经营权,他还没来得及回话,便
被厨师老王大声的叫喝打断。他没对父母提得太仔细,只说远星打算把重心移回
来。

    自家兄弟,想想让一些,也没什么。远星若能分担一些他的忙和累,他可以
轻松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纪文浩说:「八点在「伯爵」有个邀请会吧?准备好了没有?」

    「时间还来得及,我正要准备。」

    「那是你黄伯办的,别怠慢了。」「伯爵」是私人俱乐部,相对于文人艺术
家的沙龙,是他们这种企业主聚会的地方。

    「我知道了。」纪远东又点头。「对了,彦民来了,爸妈有看到他吗?」

    「彦民?」纪文浩夫妇相视一眼。「没有啊,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就怪了。纪远东回视客厅一眼。

    「我也不知道。」照理,除了客厅,马彦民不会随便闯进其它地方才对。「
也许在庭院。我去问问许婶。」

    他跟马彦民大学就认识,说交情多好倒也未必,但他们一直是竞争的对手。
马彦民的父亲虽不从商,却是小有名气的律师,马彦民继承父业,也干得有声有
色,有钱有才有地位,绝对不比他纪远东差。

    他在清洁室找到老许太太。老许太太正在教玛莉亚怎么清理毛毡。

    「许婶,」纪远东问:「彦民呢?你不是说他来了?」

    「啊!马先生他——」老许太太有些支吾。「那个……我刚刚看见,嗯,马
先生他……那个在厨房……」

    「厨房?」纪远东想都没想到。正疑惑马彦民去厨房去做什么,听老许太太
又细声地说:

    「嗯,是我们后头的厨房……」

    这下子纪远东挑起眉了。像询问,奇怪,又惊讶。

    像是为了要印证许春美的话,马彦民果然打电话给王印加,开始他的「第一
步接触」。

    王印加不起劲,伊伊啊啊支吾敷衍两次,就懒得接电话了。

    所以,这天当她回到家,发现马彦民竟出现在她家厨厅和她老爸下棋时,她
的惊讶可想而知。这是「她家」的厨厅,而不是「纪家」那大房子的厨厅,马彦
民在这里干什么?!

    「你回来了,印加。」马彦民笑吟吟的,跟她像有多熟似。

    老王只是「唔」一声,连头也没抬。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印加心里皱眉,但态度还算客气。马彦民没有得罪
她,所以没必要,她何必得罪人。

    「我有事来找远东,遇上王伯,没想到王伯也喜欢下棋,就陪王伯下几盘。」

    马彦民还是笑吟吟的。说话间,他的护城卫士教老王的大车吃了。

    「爸,」王印加转说:「你也真是的,人家马先生找纪大少爷有事,你怎么
把人家拖到这里下棋。」

    老王这才抬头,瞪了她一眼,像在说「你懂什么」,悻悻说:「人家马先生
大方,懂得体恤老人家。哪像有些人,当人家子女的,也不知体贴父母,光只会
抱怨。」

    「你这是在说我了是不?不陪你下棋就忤逆不孝、罪大恶极?」

    「你看看!」老王又瞪眼,转向马彦民咕哝:「老的才说她一句,她小的就
回好几句。人家孝顺的早就到父亲身后帮父亲捶背了。」

    「爸!」换王印加瞪眼。才不过几盘棋,看样子马彦民就收了她老爸的心。

    老王的确对马彦民印象极佳。马彦民是纪远东的朋友,又是个律师,却不摆
架子,态度亲切有礼,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还肯陪他这厨师下棋,要老王不
看他顺眼也不行。

    「你别再在那里啰哩叭嗦的,扰乱我们下棋。」老王挥挥手。

    王印加只好闭上嘴巴,站在一旁。

    看了一会,她便发现,马彦民存心相让。她往他看去。马彦民抬头冲着她笑。

    「将军!」老王大喝一声,「嘿嘿」笑起来,高兴极了。

    马彦民看看局势,丢下棋子,笑说:「我投降了。王伯,你真厉害。」

    「嘿,哪里!来!再来一盘!」老王高兴得合不拢嘴。

    才又重新摆阵,老许太太走进来。

    「你果然在这里!」像找了老王一会。「还在下棋哪?我看着大屋子没人就
知道。老王,时间不早了,别下棋下得昏头了。」

    老王这才「啊」一声,懊恼地站起来。「真是的,下得正起劲说。不好意思
啊,马先生,我得去工作了。」

    「叫我名字就好了,王伯。」

    「那怎么行!你是远东少爷的朋友。倒是你不必那么容气,叫我老王就可以。」

    「那才真不行呢。王伯是长辈,我怎么可以那样叫你。」

    这种话不管是谁听起来都很受用。老王眉开眼笑,对马彦民简直顺眼极了,
热心说:「你别急着走,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尝尝我的手艺。」

    「爸,」王印加立刻说:「马先生是纪大少的朋友,你怎么留人家在我们这
儿吃饭!」生怕马彦民真的待在这里,那准害她消化不良。

    「对哦。」老王恍悟,看向马彦民。「不好意思,我高兴就没想到那么多。」

    「哪里!王伯留我吃饭,是我的荣幸,我求之不得呢。」马彦民一副很领情。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一起去帮忙,顺便见识见识。」

    老王开心极,大手左右摇晃说:「厨房油气腾腾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
和印加在这里聊聊天吧。」忘了马彦民是来找纪远东的。

    王印加这回纠起眉了。目光对上马彦民的。他还是亲切的一张笑脸。

    看到马彦民和王印加面对面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在笑,好象聊得挺开心,纪
远东冷锐的剑眉斜挑起来。

    「远东!」马彦民立刻出声叫他。王印加没作声,本来在笑的脸自然凝结起
来,一点都不欢迎。

    「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马彦民笑说。

    「我才要问你呢。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了?」听起来像
在戏谑促狭的话,但纪远东的神情平到静,静到不动声色,捕捉不到一点玩笑的
影子。

    「我来得不巧,你还没回来。刚碰到王伯,就和他一起下了盘棋,印加碰巧
回来,我们就聊起来了。」

    印加?都熟得叫名字了?

    「哦?都聊些什么?你这个大律师忙得都没时间睡觉了,居然有那种时间陪
人聊天,应该是很有趣才对。」

    从纪远东脸上仍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味,像在谈生意订合约那么的正经认真。

    马彦民一笑,瞄向王印加,说:「你一定不相信,你们家就有这么大一个现
成的泳池,印加她居然不会游泳。」对纪远东那似乎有点类似挑衅的话忽略不理。

    王印加飞快对他递眼色,似阻止马彦民在多说。她原无意和马彦民多打交道,
但他一副亲切主动,很容易相处,又没有太猖狂的气焰,所以就那么聊起来。反
正只是聊天,又不会少一块肉。没想到这个自大的纪远东闯了进来。

    「马先生,大少爷都亲自来找你了,你还是赶快跟他过去谈正经重要的事情。」

    要不然,纪远东大概又要认为她在打什么主意,勾引马彦民,想「飞上枝头
变凤凰」吧?

    「那么下次再聊。」马彦民自然明白什么场合该怎么行事。「对了,这是我
的电话,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得到我。」当着纪远东的面,给了王印加他私人
的行动电话号码。又笑着接着说:「当然,没事也可以找我。」

    纪远东斜了斜眉,朝马彦民望去,没说什么。马彦民朝他笑一下,相偕走了
出去。

    绕了一圈,回到前院时,纪远东说:「我竟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

    说得没头没脑。不过马彦民一听就明白,说:「是有一点。」

    「你说有事,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马彦民哈哈笑起来。「不过,下次我就会直接找上她了。先
跟你说一声,毕竟这儿是你的——」

    纪远东举手打断他的话。「这是两回事,跟我们无关。」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两兄弟却不太赏
月。」

    「我们尽量避免麻烦的事。倒是你,你是说真的?」

    「有一半吧。我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

    「你要知道,她父亲替我们工作了很多年……」

    「我倒没想那么多。」马彦民很快说:「不过,这也无所谓——」

    纪远东不以为然。「你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

    「这样不会太累了吗?远东。」马彦民略蹙眉。「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我
的家庭环境是不错,我自己也小有成就,但如果对某个女孩有意思,都得先考虑
到那些条件背景问题,那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交交朋友,当然不必考虑那么多。但如果还有其它打算,最好还
是想多一些。」

    「我说过我没想那么多。」马彦民笑出来。他要是想得那么远了才真是奇怪。

    毕竟,他也不过才见了王印加两次。「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反对她?」

    「我没有针对谁,我只是就事论事。」纪远东的口气就像在谈论公事一样。

    「就长远来说,对方如果跟你门户相当,识见多,生活条件相同,于里于外
都比较理想。若纯粹只要女伴,年轻漂亮的女孩也多的是。你找小家碧玉,对方
会有期待,处理得不好就会有许多麻烦。」

    这些话,再笨的人也应该听得懂。马彦民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
不是企业家,我比较重视她个人。印加的背景是比较差,可是她相当有潜力。」
王印加年轻、漂亮,有一定的学历,基本的条件都足了,带得出去也见得了人。

    他顿一下,又说:「远星真的决定取消订婚了吗?对方条件不差,跟他也十
分相配,为什么呢?真可惜。」

    纪远东自有他的想法。「我倒认为远星的决定十分正确。」

    「也许吧。我不是生意人,所以不像你考虑得那么深远。不过,我倒觉得,
还是对方「本人」重要。如果你觉得条件实在太悬殊了,不怕,你可以改造栽培
拉拔她,将她拉升到一个相对的位子。」

    改造栽培?什么意思?纪远东微愣了一下。

    他眸光缩了一下。「那总也要对方有那个条件吧?」底下的话他没说出来,
想说「那王印加有什么?」他嗤一声,又说:「再说,那都得从小来,现在才行
动,不是太迟了?」

    马彦民笑了起来。「又不是在栽培博士或天才,不必那么费事。你只要想想,
一个你喜欢的女孩,你希望她变成什么样,如何跟随你的脚步,那就行了,你就
知道怎么做。」

    纪远东立刻明白马彦民的意思。

    「所以你打算这么做?」他侧头问。

    马彦民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纪远东也没再追问。这事太风花雪月,他倒是没想过。马彦民的话触动一个
意念想法:麻雀飞上枝头,有了那种环境培熏,久了自然变凤凰。

    问题是,如何让麻雀飞上枝头,让灰姑娘与王子匹配。马彦民那些话倒耐人
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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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不爱灰姑娘~第五章

纪远东将王印加拉进房间,关上门,转身背对着门口,双手仍交叉在胸前。

    王印加踉跄一步未站稳,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先是瞥到一张大书桌,
但她还来不及朝其它地方望第二眼,就听到纪远东夹着金属性质的声音冷静的在
质问: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印加立刻转身。纪远东高大的身影挡在房门前,像警察防犯人逃走一样,
带一种「公事公办」的眼神望着她。

    「我没有!」她大声说,几乎是反射的。她不能说许春美的坏话,但这种事
又必须解释清楚不可,委屈至极,还有愤懑及被冤枉的不满。她重复叫说:「我
没有!春美她——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她只是在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纪远东眉尾挑一下。

    「你的意思是跟你无关?那你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绝对是怀疑她的,
不相信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根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王印加急躁起来。明明跟她没关系,纪远
东却一口栽在她身上,拿她当罪犯!

    「连她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乖乖跟着她走?」

    这话听来是在讽刺,可是纪远东的表情像生意人那样笃定冷静。

    王印加却沉不住气,眉一皱,脸色很难看,说:「你在怀疑我?!」

    简直是废话!纪远东第一句话就认定是她在搞鬼。

    她也知道自己说了没大脑的话,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说:「是我们不对。
对不起,打扰你了。」想速战速决,赶紧离开。

    她等着。意思很明显。

    但纪远东没有让开的意思,仍然挡在门口,说:「听好,这一次就算了。但
这秒钟过去后,你最好不要再搞任何花样。你也许很闲,但我的时间很宝贵,没
空陪你玩这种自以为是的玩笑。你最好知道,你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你——我——」王印加气昏了,一股热「轰地」从心脏冲到脑门。

    纪远东口口声声「你」,把事情都算在她头上。明明她刚刚从头到尾一句话
都没说,都是许春美在搞鬼,他却冤枉到她头上。

    纪远东却理所当然认为那必定是王印加的主意。从他听到的她的那些言论,
什么世上没有飞黄腾达的男人会对感情忠实、什么王子不爱灰姑娘、王子是青蛙
变的,他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有这种恶意。

    最主要的,她心虚了。不然她不会那么干脆的认错道歉。

    王印加根本不知道她为求快速脱身的妥协竟被纪远东做这般的解释,只是觉
得自己像烂泥一样被狠狠踩了一脚,胀红脸,粗声说:

    「我说过我没有就是没有,你相不相信随便你!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

    王印加皱眉,一脸「你还想说什么」的不愉快。

    纪远东离开门边,走到那个大书桌。随着他的移动,王印加这才看清了纪远
东房间的模样。

    纪远东的房间很大,有她的两倍半之多。别人的房间是拿来睡觉,但他的房
间显然睡觉只是附带。除了一张大床在内墙靠墙的正中央及一个大衣间,他的房
间有一墙满满的书柜,加上一个大书桌,另外计算机、传真、电话,一应俱全。
看来他就是回家了,也是不睡觉在办公。

    他先整理了一两份文件,才抬头说:

    「你跟着老王在我们纪家很多年了,有些事我想不用说也应该明白。我就回
答你刚刚的问题——」他顿一下,口气好象在谈一桩合约一样。「我将来的对象
不只是我,远星也一样,一定要和我们纪家门当户对,个人条件也不太差。我对
麻雀变凤凰那种故事不太有兴趣,也没耐心去找什么灰姑娘。这样,你懂了吧?」

    王印加死瞪着纪远东,一股岩浆冲上她的脑们。纪远东冷静的口吻正经地说
这些,明示兼暗示她不必有「非分之想」,她不配。

    这些话本身杀伤力还不大,让她觉得屈辱的是,纪远东跟她说这些话,表示
在他心里他是认定她有那种「非份之想」的,才挑明警告她。

    就是这点让人觉得屈辱难堪。

    如果说那是事实也就罢了。算她自己不争气。

    可是,她什、么、时、候觊觎过他们纪家和他们两兄弟了?!

    她张开嘴巴,嘴唇却发抖,因辱成羞成怨,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怒视着纪远
东,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纪远东挥个手,就像平常他吩咐底下工作的人离开
一样,跟着低头自顾忙他的事了。

    他这个动作,完全是习惯性的,以上对下。真要说有什么恶意也没有,只不
过表示王印加在他心里印象份量就跟下人一样。

    这原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反正那么多年都忍了。可是王印加有之前羞辱
在先,一重加一重,气愤更甚,抖得更厉害,想也没想,冲到纪远东桌前,双手
重重拍在他正在阅读的文件上,整个人逼过去,口不择言吼说:

    「纪远东,你给我听好,管你纪家有钱没钱,全是屁!狗屎!别以为你们自
己有什么了不起,每个女人都会自动往你们怀抱送,我爸在你们家工作,也是凭
劳力赚活,没欠着你们什么,少摆一份主人的嘴脸!你放心,就是天下的男人都
死光了,我也不会打你们的主意!别人把你们当糖当宝,可是我最讨厌你们两兄
弟!」

    最后一句话纪对是肺腑之言。平常她想她老爸赚人家的钱,多少得表示一点
礼貌,心中的话想了也乖乖藏着。这时气昏了,不管后果一古脑儿都溜出口。

    纪远东抬着头,眉毛挑了几次,像有些讶异。他的眉浓,直锐像剑,眼睛深
沉而明;五官显得有棱有角,可以说他英俊,但不俊美。「俊美」是带个性的;
但纪远东十分的男性,没有那种柔软的气宇。

    实在说,他不像商人。从商的人,尤其是酒肉应酬文化盛行的东方生意人,
多半脑满肠肥。但纪远东纪远星不一样,精锐得倒像从事运动的人。或许因为他
还算年轻、而且注重保养吧。天知道,再过几年也许什么都变样。

    王印加这么冲,他还是一脸沉着。居然还点头,说:

    「这样是最好了,彼此都没麻烦。」

    王印加哼一声,一言不发掉头便走出去。

    她原想狠狠甩上门,力道用得不对,作用力没加在适当的点上,白白使了劲,
门却轻轻地合上。

    这让她更生气。内心的气不得舒泄,非常的难过。

    她只好猛吸一口气,再恨恨吐出来。

    ***

    就有那么不巧,王印加才出来,纪远星正上楼,撞见她从纪远东的房间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纪远星毫不掩饰他的鄙夷。「远东在房间里头?」

    他身上只穿一条短裤,肩上披着条毛巾,发尾还湿湿的,刚从泳池上来。那
是让人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景象。王印加完全没看在眼里。纪远星鄙夷的眼神让
她觉得侮辱更甚。

    她不愿回答,直直走过去。

    「等等,」纪远星抓住她手臂。「我在问你话!」

    王印加甩开他的手。她完全知道纪远星在想什么。他大概以为她跟那些无数
的女人一样,跑到纪远东房里,自动投怀送抱,用身体诱惑他。

    「随你怎么想好了。」她觉得不必也不愿跟纪远星这种人解释。

    纪远星脸上的鄙夷更明显,冷淡的说:

    「现在应该不是打扫的时候才对。二楼是远东和我在用,这时间你没事别在
这里逗留。平时也最好别上来打扰我们,远东和我都很忙。」

    王印加强忍着气,僵硬说:「听到了。还有什么吩咐?」

    「你记得我的话就好。」纪远星姿态高高的。「对了,泳池的水脏了,记得
去收拾收拾,找人来清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王印加现在已经把纪远星杀死一百次。

    她静静看着他走远,眼神阴沉,表现也阴沉。

    全世界她最讨厌纪家这两兄弟!可他们却自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美男子,每
个女人一看见他们都会主动投怀送抱,打他们主意!

    当然,王印加也知道那最主要的原因。因为他们有钱。

    「王子」之所以成为王子、吸引人,并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身分、地位,
还有他的财富金钱。

    所以,即使是一个七老八十,或者脑满肠肥,秃头大肚、油光满面的男人,
只要有身分有钱,很容易就找得到一箩筐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么,年轻,而且长得好看的如纪远东和纪远星兄弟,当然就不可一世了。

    想越多,王印加觉得屈辱更多,又发抖起来。

    可恶……她只想破口大骂。

    事情如果跟她没关系,她还会这样好玩的跟邱怡颖或春美分析一番;但现在
她被卷在这种比死还难堪的侮辱里,气得几乎哭出来。

    她自认从来没有什么举动可以让纪远东他们误会的,可是,现在……可恶…
…凭什么……

    别人被他们吸引,她就一定也要被他们吸引吗?

    别人爱他们爱得要死,她就一定也会爱上他们吗?

    「狗屎!」

    这一次,她真的骂出来,眼泪不争气的抖出来。

    可恶!可恶!可恶!

    她连连诅咒了三声,心头的鸟气才总算平了一些。她真该去扎两个稻草人,
然后狠狠朝两个人的心脏针两根三寸长的大铁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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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春美刷了一屁股债的事最后当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她父母,被老许狠
狠臭骂了一顿。老许开出条件,要他给钱可以,许春美每星期最少得回家报到一
次;还有,把信用卡给剪了。

    所以,再怎么不甘不愿,许春美还是乖乖的听话。但每回回来,她老是爱挤
到王印加的房间,搞得王印加很头痛。

    「春美,」王印加烦死了,推推硬赖在她床上的许春美。

    「你的床这么大,我们一起睡。」

    「不要!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许春美脸上立刻露出暧昧狡黠的笑容,说:「那你将来结婚怎么办?怎么跟
你先生一块睡?」

    王印加皱眉,恼她一眼。

    「你管我!」跳上床,把许春美推得远远的。

    「放心,我不会突袭你的。」

    「那你干么老挤到我的房间?你自己又不是没房间。」

    许春美不理她,像是没听到她的埋怨,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头,望着王印
加不满地说:

    「欸,真是不公平!我花那么多心思,都让你捡现成的。」

    「你在胡说什么?」王印加莫名其妙。

    「我问你,马彦民是不是打电话给你了?」

    「啊?」她还是一头雾水。

    她当然知道马彦民,没那么快忘记。但他干么打电话给她?

    「你少装一副纯情无邪的模样!」许春美悻悻地瞪她一眼。看着有气,越看
越气,伸手拧了她腮帮一把。

    「你干么?!」王印加叫痛,皱起眉。

    「我嫉妒啊!报复一下也不行吗?」许春美却理直气壮。「我千方百计接近
马彦民,但他每次都只是问我有关你的事。你说我气是不气?」

    「他问我的事做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看他八成对你有意思了。」

    「不可能的。他看上我哪一点?我没钱又没才。」

    「你有外表。那就够了,那就是本钱。」

    事情哪那么简单。王印加摇头。「光是外表是不够的。」

    「怎么不够?当然,也不能太老啦。」许春美说:「你不要老说什么不可能。
侯门也好,你只要条件不太差劲,相对他们有个基本的学历,有个象样的本事,
当然,又长得不太差,灰姑娘大有可能变王妃。」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作春秋大梦。」王印加仍然摇头。「说真的,春美,
纪家兄弟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为什么不找个老实可靠、学有专长的人好好交往?
这样许伯许婶也比较放心。」

    许春美嗤声笑起来,像王印加不知说了什么可笑的话。

    「你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天真,印加。」她转身躺平,对着天花板,一边做抬
腿动作。「你以为有钱人、豪门人家难伺候、要求的多,其实那种普通人家,一
无是处的男人更难伺候。他们既要你煮饭、生小孩做老妈子,又要你工作赚钱帮
忙分担家计,家事、工作两头榨干你。又不是没人要,何必那么委屈自己,跟那
种自私小家子气的男人?告诉你,做个有钱人家的小妾,都比当那种男人的太太
强得太多。你以为有钱人挑剔,讲求出身背景,但你若降低标准委屈自己跟那种
小里小气的男人,恐怕日子更难过,除非你想当个黄脸婆!」

    不知道许春美是基于什么样的理论,说得煞是像一番道理。王印加不想跟她
辩论,只是说:

    「可是,你每次主动接近被拒绝,自尊心不会受伤害吗?」

    「我问你,」许春美不答反问:「那你跟平凡普通的男人在一起,被拒绝,
自尊心就不会受伤害?」

    王印加语塞。许春美笑起来。「这跟自尊心没有关系,你想太多了。」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那种感觉。好象你一接近他,就是为了他家的钱似。」

    「所以你就躲纪远东和纪远星躲得远远的?」

    王印加扬扬眉,一副「不然要怎么样?」的表情。

    许春美说:「也许你是对的,那两个人是例外。以前我每次借故接近纪远星,
他都不怎么搭理我。纪远东还好,还会回答我一两句话。不过——」她跳下床,
撩开窗帘,稍远处泳池畔有灯光,是纪远星和他的友伴。「你看!纪远星比较懂
得生活的情趣,比较你可以说吸引人。纪远东嘛……」她放下窗帘,走回床上,
露个贼笑。「我看他对你印象好象还挺好的。」

    「你少胡说八道!」王印加立刻回嘴。「还有,他们两个不是例外。我想象
他们这种家庭,要结婚一定会仔细考虑对方的背景的。你说「麻雀变凤凰」,灰
姑娘飞上枝头的,根本不可能。我们这种背景的,顶多当个小妾,也只能当个小
妾。」

    许春美耸个肩,好似说那也没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忽然戏谑地笑
说:「还有一种可能。等他离了婚,便不会那么挑剔。」

    王印加气她戏谑,没好气说:「你又知道了?!」

    许春美挑眉,「你不相信?要不要印证一下?」跟着不由分说,将王印加拉
起了床,拖了出去。

    ***

    「你要干什么?春美!」王印加一路嚷嚷,眉头直皱。

    许春美充耳不闻,一路将她拉进纪家的大屋子。等王印加发觉她们竟停在纪
远东房门前,要走已经来不及,许春美已经敲响了门。

    「有事?」开门见是她们,纪远东露出一脸怀疑。

    他还没有睡,身上还穿著衬衫西裤,还打着领带,看起来还在忙什么事。

    许春美流出一抹极微的狡狯笑容,飞快地瞄了王印加一下。从她那淡得几乎
看不出来的笑容,王印加登时明白,她是故意的,存心教她困窘。

    「远东,」许春美很快说:「印加想知道,对你来说,结婚的对象,家庭背
景是不是很重要?必须门当户对才行?」

    许春美!王印加脑袋轰隆隆的,轰成一片空白。

    纪远东不晓得她在搞什么,冷静地看她和王印加一眼,脸上没表情。然后,
他点了个头说:「当然。」

    许春美故意转头看王印加,又说:「那么,要是你离婚以后呢?是不是还那
么重要?」

    纪远东又静看她们三秒,才说:「我无法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停一下,
跟着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

    「再两分钟就好。」许春美打断他,又瞄了王印加一眼。王印加像哑巴一样,
眼晴里却射出镖。她知道许春美存心给她难堪,硬是挤出话,说:

    「要问你自己问,跟我没关系,我要走了!」

    「不必不好意思,印加。」许春美拽住她,笑吟吟地望着纪远东,若无其事
说:「印加她想知道,她是不是有希望?还是,她至多只能当个小妾?」

    啊?!王印加半张开嘴,瞪着许春美,无法说话。

    这……这……怎么……连思路都一起打结!

    许春美脸上还是那种抹抹淡淡的狡狯的笑,很开心似。

    纪远东双臂交叉在胸前,先是盯着许春美,然后转向王印加。

    「这是私人的事,我不必回答。」

    许春美拧拧眉。「这跟印加有关吧?你总得告诉她有没有希望——」

    「春美!」王印加终于出得了声,但像有五颗大石头梗在喉咙似,声音像粗
砾粒一样,沙沙的。

    「你不好意思,我帮你问嘛。」许春美转向王印加笑,眼神原原本本把她的
恶作剧泄露出来。

    她不怕王印加生气,反正她生气,也不能怎么样。

    「我说过,这是私人的事。」纪远东转向王印加,正巧王印加也正看着他。

    他眉心略揪。这个不巧,把事情搞坏了。

    「你想知道?好,进来。」他一把抓住王印加的手腕,将她拉进去,关上门。

    许春美愣住,没料到纪远东会这么做。

    她又在纪远东门外站了几秒,然后想,反正没她的事,便回到王印加的房间,
安安稳稳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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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不爱灰姑娘~第四章

很多女人,一结了婚,就要相夫,就要教子,忘了外面世界地球还在自转,
就那样奉献大我,忘记小我,没了自我。

    可是,再光芒万丈的女人,老死守着男人打转,实在什么都不是了。而天下
男人多薄幸。不把心分给别的女人的男人几乎没有。被拋弃后的女人,人老珠黄,
又没了自我,更加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啦,王印加聪明的觉得,女人不能杵在那里等着男人来爱。要保有自己
的世界,就像男人保有他的事业一样。

    一颗心如果分成一百等份,那么,顶多百分之三十给男人就可以了。留给自
己的起码要超过百分之四十。然后,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就备留给其它。

    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她才老觉得那些老教女孩子追求白马王子、灰姑娘可
以变凤凰的童话故事等,实在是荼毒人心,祸害遗千年。

    王子怎么可能会爱灰姑娘呢?在灰姑娘还是脏兮兮的灰姑娘时,王子根本连
她是什么屁都不晓得!还不是要等到灰姑娘得到仙女或管他魔女也好之助,变成
晶亮亮美丽的公主似的仙人,乘着南瓜变成的大马车,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王子面
前,王子这才爱上她的!

    但这一点更要不得!让普天之下平凡的女孩老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仙女魔女会
下凡来帮助她们!

    拜托!神仙和魔鬼如果都那么闲,闲到可以没事就随便跑到人间帮你把南瓜
变成马车,那些观音马祖还有什么三太子二郎神庙的,生意就不会那么昌隆了!

    看!她是那么的理智,那么的清醒,所以她从来不会为纪家兄弟着迷。

    许春美太笨了,才会自讨没趣,女孩子还是要有一点骨气才好。

    这是王印加的逻辑理论。

    所以,当好好一个星期天,她老爸把她召唤到主屋,差使她端茶水到客厅给
纪远东和他带回来的朋友时,王印加一肚子不情愿。

    然后,发现总算回来一趟的许春美竟然大剌剌的也凑在客厅里,明显地打纪
远东朋友的主意,她更是大大不以为然。

    「印加,」许春美亲热的叫她,厚脸皮要求,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给
我一杯柠檬汁,我渴死了。拜托你喽!」

    「是的,小姐。」王印加瞪个眼,怪声怪气。

    许春美不以为忤,对她笑了笑。

    王印加快快回厨房,榨了杯柠檬汁。

    实在说,她挺佩服许春美的。

    说许春美厚脸皮也好,但她就是有那个本事和见面不到一分钟的人打成一片,
也不觉得尴尬。而且,许春美活泼、积极,敢于行动——虽然大概常碰钉子。可
比起王印加,她是大胆多了。

    或者说,不怕丢脸吧,或是没脑筋。

    王印加这么想。大概不无嫉妒的成分。但她不会承认。许春美太肆无忌惮了
——她不是觉得不好,事实上,她还挺佩服许春美的。她只是认为,呃,要留一
点骨气和傲气。

    有这种想法,王印加当然就率性不起来,无法像许春美那般肆无忌惮。

    没办法,她心理建设发展不健全,就是不平衡。

    「爸,」王印加一边榨汁一边叫老王。「好不容易星期天放假,我有点事,
等我把果汁端给春美以后,我可不可以走了?」

    老王翻起眼。「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行,你给我好好待在家,帮忙干活。」

    纪远东临时带朋友回家,所以老王重新调度晚上的料理。虽然只多一个,可
也马虎不得。

    「可是有玛莉亚——」

    王印加抗议的话才出口,老王便打断她,说:

    「玛莉亚和太太上街了,你许婶要忙着打理里外。你什么事都没有,过来帮
帮忙也是应该的。」

    「上回我已经帮忙了。」王印加不满。

    「上回是上回,这次是这次,不能混为一谈。」老王不为所动。

    「印加,」老许太太走进来。「不好意思,要你帮忙,还让你端果汁给春美。
那孩子真是的!居然跑去跟大少爷和大少爷的朋友在一起!」

    「春美本来就活泼,没关系的。」老王说。转向王印加:「还不快把果汁拿
给春美!」
    「真不好意思。」老许太太微微摇头,塞了一包瑞士糖果给王印加。「这给
你,印加,跟朋友一起吃。」

    「不用啦,许婶。」

    「没关系,你拿着。」老许太太硬把糖果塞给她。「我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还没跟你谢谢专程跑一趟去找春美。」

    「那没什么啦。不过,还是谢谢你喽,许婶。」王印加收了糖果,懒得再推
托。

    ***

    才到客厅,见了她,许春美就嚷嚷埋怨说:「怎么那么久啦,印加!我都快
渴死了!」

    「我已经尽量快了。」王印加将柠檬汁给她,然后这才转向纪远东:「大少
爷还需要什么?」

    听她那么说,许春美暗暗址了扯她的衣角,大概觉得好笑。王印加不理她。
发觉纪远东的朋友在看她,她也转过头去,不客气地回一眼。

    她知道他姓马。听说是纪远东学生时代主要竞争对手。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
伙律师,专责税务,领有美国加州律师牌照。

    对方却对她笑了一笑。

    王印加没有笑,撇开眼,等纪远东回答。

    「不必了。」纪远东开了金口。

    他身旁的朋友却说:「王小姐如果有空,请一起坐下聊聊吧。没关系吧?远
东。」后面那句话是对纪远东说的。

    王印加猛愣一下,忙说:「厨房还有工——啊!」

    话没说完,便被许春美猛不防一拉,拉跌到沙发上。

    「有什么关系!」许春美一副好作伴的口吻。「难得有这机会,一起聊聊嘛!」
一边拽住王印加的手臂,防她跑开。

    纪远东没吭声——那就算同意了。在场的马许两人这么解释。

    「你好啊,王小姐。我叫马彦民,是远东的朋友。」马彦民又对着王印加笑。

    纪远东——或者说纪家兄弟会看得上眼交做朋友的,非富即贵,起码都要有
二把刷子,想来马彦民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马彦民身上没有纪家兄弟那种「人参气」,让人觉得顺眼多了。

    「我叫王印加,是厨师的女儿。」王印加俏脸开了一个假笑。

    「我知道。春美小姐提了。我可以叫你印加吗?」

    「随便你。」王印加耸个肩,一边不忘瞪许春美一眼。

    许春美也不甘示弱回瞪她,像在说「我帮你宣传有什么不好」?

    「彦民,」纪远东说:「「瑞祥」那件案子,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瑞祥」是一家颇有名气的服饰公司,在各地都有门市。负责人袁瑞吉早年
是服饰公司的员工,而后和老板的女儿结婚继承了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公司大
有拓展,成为本土知名的服饰品牌。

    几年前,袁瑞吉一家投资移民加拿大,在当地开了一家工厂和门市。袁瑞吉
将妻儿安顿在加拿大,自己两头跑,这期间,且认识了一位香港移民的陆姓女子。

    袁瑞吉妻子过不惯异乡生活,将孩子送寄宿学校,便回国居住。袁瑞吉还是
两头跑,并进一步和陆姓女子同居,断续来往了三年多。

    由于袁妻结了婚就待在家里相夫教子,除了最初的一些不动产及少许股票外,
「瑞祥」大部份的产权都登记在袁瑞吉名下。袁瑞吉和陆女同居后不久,向妻子
提出离婚要求,旋即分居。

    官司打了三年多才结束,袁瑞吉分了一半的家产给离婚妻子。去年底,袁瑞
吉又认识一名陈姓女子,单向和陆女分手。陆姓女子不甘损失,向法院提出申诉,
要求分袁瑞吉一半的财产。

    根据加拿大法律,同居两年以上就可被视为合法的伴侣,有权分享一半的财
产。袁瑞吉于是找上马彦民的事务所。

    这新闻闹得算大也不算大,最主要是隔了大洋就隔了千里远。但对纪远东这
里家庭来说,算是未雨绸缪吧,这是很好的借镜,所以多少留了心。

    马彦民露点微微的笑,说:「没问题。我们这边的条件比较有利,对方占不
了便宜。」

    「怎么回事?」许春美一头雾水,王印加也是。

    马彦民约略说了大概,跟着说:「袁先生和那位陆小姐同居之时,他还是已
婚的身分;官司期间,他也不算是自由身,所以他和陆小姐的同居关系并不能被
视为合法的关系;陆小姐没有权利要求分享袁先生的财产。」

    「啊!怎么会这样?!」许春美反应很直接。「那位陆小姐岂不是一点保障
都没有?这男的实在太差劲了,连一点钱也不肯给,你不应该帮他!」

    照许春美的推理是:一定是因为男方做得不够漂亮,比如给的补偿不够,女
方才会气起来狮子大开口。

    马彦民抿嘴一笑,没说什么。

    王印加不以为然说:「是女孩子自己笨,怪得了谁!」

    纪远东很快看她一眼。

    许春美不服说:「印加,你也是女的,应该站在女人这一边,怎么胳臂往外
弯?!」转头说:「你说对不对?马先生?」

    马彦民又笑。「依我个人看法,袁先生这件事是做得有些瑕疵。不过,我是
不能够批评客户的。」

    许春美一副「看吧」的眼色,睨向王印加。

    王印加说:「我说女孩子笨,是因为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算计好,到
头来落得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够聪明的话,同居前就该先捞一笔,同居时更要
尽量的榨,否则等到分手时才不甘心告他一状,耗时又耗神,结果还是什么都没
有。」

    她简直以一种乖戾的姿态在批评。纪远东忽然说:

    「这种事谁也料不到,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怎么料不到?」王印加不以为然反驳。「男与女在一起,到头来不是分就
是合,根本没那么复杂。」

    「你说的那是「买卖」。我想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感情当成买卖吧?」

    「远东说得对。」马彦民附和。

    王印加几乎要脱口喊说:「就是有!你们这些侯门大族的什么门当户对不就
是了?」

    但她反应快,赶紧咬住了嘴唇,总算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但纪远东口
中会说出那些话,让她觉得很嗤笑。

    「印加,」许春美说:「你不要那么乖戾。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么不好?哪
个女孩不梦想白马王子的?那个陆小姐只是运气不好,你别说得那么刻薄。我赞
成远东的话,恋爱中谁会想那么多嘛!」

    她直呼纪远东的名字,纪远东倒没什么反感的表现。

    许春美说的也没错。王印加不想辩,也觉得没什么好辩,只是说:

    「是是,你说的都有理。不过,你别忘了,王子可是青蛙变的,一个搞不好
还是癞蛤蟆呢。」

    「你又来了!」许春美狠狠瞪她一眼。

    马彦民笑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和纪远东对望了一眼。纪远东已经听过王
印加的「王子不爱灰姑娘说」,对这「青蛙说」也只是扯扯嘴角。

    王印加身上的刺太多,不怎么可爱。老实说,许春美这种个性的女孩要坦白
多,可爱多,令人觉得舒服多了。至少,她们知分寸。

    王印加不知分寸——也许,也不能这么说,但他觉得,她是很自觉的在反抗。

    他不喜欢她那种话中带嘲讽的态度,让人觉得不舒服。

    有个性是好的,但太有个性了,只会坏事。

    他受的教养,是不容许这样不知分寸的,进退应对都有一定的规范,必须合
乎一定的尺度规范。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找家世背景相当的女孩。门当户对,到底有它必然的
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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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预期的,她老爸厨师老王果然一脸铁青,在厨房等她,一副兴师问罪的
模样。

    「爸。」王印加喊一声。「有什么吃的?我肚子好饿!」

    老王不理不睬,圆睁着眼,粗声说:「都几点了!现在才回来!你跑到哪野
去了?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我哪儿也没去。春美跑到学校找我,硬拉我去喝咖啡,才拖得这么晚。」
真是的,她肚子饿得呱呱叫,还得接受她老爸的「盘讯」。

    「那春美呢?」老王不相信。「她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你可别想骗我,印
加。」

    「我骗你做什么?这种事一问就晓得了,我要骗你,不会找好点的借口吗?」

    这倒是真的。老王态度软下来。

    「春美真的去找你了?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许伯许婶惦着,怎么不带她一
块回来!」转成了责备。

    「春美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哪说得动她。」王印加饿得没好气。「好
了啦,爸,我肚子饿得要命,快给我一点吃的。」

    「你这孩子,光只知道吃!」

    老王嘴巴尽管叨念,还是给王印加下了一碗面。坐在她面前,看她吃起来。

    「印加,」又问:「春美找你做什么?」

    呵呵,这件事可不能说,至少不是由她开口。这也不算是义气,但王印加觉
得许春美刷欠了一屁股烂债,让她自己去解释会比较好;她这回要是跟她老爸说,
倒像在背后生事。

    「也没什么。她说好久没见到我了。」

    「就这样?」老王狐疑盯着她。

    「不然还能怎么样?」王印加心虚地低下头,呼噜吃了一大口面。

    「春美这孩子也真是。你明天下课跑一趟,去把她带回来。」

    「她也不一定会在家。」

    「那你就等到她回家为止!」老王瞪眼。

    「好好好!」真是麻烦死了!

    没两分钟,王印加就把一大碗面连汤喝得干干净净。由窗口看出去,主屋的
灯火通明,泳池里闪着粼粼水光。

    「爸,」王印加吞吞口水,说:「我们搬出去好不好?」

    「搬出去」,也就是辞了纪家的工。

    「又怎么了?」老王皱眉。「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工作也顺当,干么要我辞
工搬家?」

    而且,他一把年纪了,也找不到比纪家待遇优渥的工作。在纪家这么多年,
他好不容易拉拔王印加长大,就等着她顺利毕业结婚成家。

    「我就是不喜欢这里。」

    「又是谁得罪你了?」从小到大,王印加不知提过多少次「搬出去」,老王
从没把它当一回事。

    王印加不答,只是吸口气说:「爸,我们搬出去,开家小面店也可以糊口,
总比待在这里被人呼来喝去强。」

    「你以为开面店那么容易,想开生意就会来?」老王不苟同。「再说,开店
做生意,还不是一样被人呼来喝去。」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开店做生意,我们好歹是个老板,自己管自己;但待在这里,到底是……
呃,人家的佣人。」

    老王又皱眉。「佣人又怎么了?不偷不抢,凭劳力赚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讨厌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傻丫头,你以为自己开店,或在高级大厦办公吹冷气就比较高
级比较有水准是不是?其实还不是都一样,都是被人家大老板雇用的伙计。在纪
家,只要伺候老板夫人他们就行了,但自己开店,要伺候的人就不只那些了。每
个客人都是你的衣食父母,都得小心陪应对待,其实更累人。」

    「可是——」

    「好了!」王印加还要说,老王摆摆手说:「你别老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爸爸不偷不抢,凭本事赚一口饭吃,你不必觉得丢脸!」

    王印加无奈的吐口气。「是是!我知道了。」

    看来她只好多避着纪家那些伟大的「大人」们一点了。

    幸好,这是个「自由意志」的时代,没有卖身契那回事。想到这里,王印加
不禁庆幸起来。

    要是照汉唐宋明封建制度那一套——家奴生的子女一出生就是主人家的财产,
就注定也是奴仆一个,男的代代为长工,女的世世成奴婢,要娶要嫁也只能捡府
中的长工婢女凑和过一辈子,还要看主人家高不高兴、答不答应……

    老天!要是照那一套,那她王印加岂不是永远得在纪家为奴,世世不得超生?!

    万幸啊!万幸!

    人类,果然是需要反抗造反兼加起义革命!

    ***

    隔天中午,王印加才刚下课,叶家达便老着脸皮过来,涎着笑脸,小心巴啦
地陪着笑。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害我被骂死了!」王印加狠狠瞪他。

    「对不起啦,印加,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印加不理他,往餐厅走去。叶家达急急跟上去,一边哈腰一边赔罪。

    「你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会小心。」

    「没有下次了!」

    「别这样嘛。」叶家达拨拨头发。「其实我也没说错话,我本来就是你登记
第一号的男的朋——」

    「你还胡说!」王印加倏地转身,狠狠给他一个白眼。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叶家达连忙住口。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哪里说错
做错了,但王印加把错全归在他身上,事情好象也是因为他出现在那里才发生,
所以他也就摸摸鼻子认了。

    「你别再气了,」他又说:「我请你吃午饭,算是跟你赔罪。」

    「不必了,我会消化不良。」

    餐厅里挤满了人,叶家达眼尖,一眼就发现邱怡颖排在队伍里,高兴地咧开
嘴,不由分说拉了王印加过去。

    「颖颖!」叫得很亲热。

    邱怡颖白他一眼,对王印加说:「怎么现在才到﹖」

    「你在等我?」王印加觉得奇怪。

    「我不等你,难道跟墙壁一块吃饭?」

    「别担心,我会陪你。」叶家达立刻讨人嫌地嚷嚷。

    这个超级黏皮糖!

    结果,没有意外的,三个人最后各棒了一盘食物坐在一块。王印加要的是一
盘咖哩饭,才刚把一口饭叉进嘴里——

    「啊!」叶家达忽然大叫一声。

    王印加「噗」一声,一口饭喷到桌上,呛到了鼻子。

    「叶家达!」她眼泪都呛得流出来,鬼叫一声。

    「你怎么了?干么流眼泪?」叶家达还问得一本正经。

    邱怡颖白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害的!你没事干么突然大叫一声?!」

    「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个好消息要通知印加的。」

    「到底是什么屁!?」王印加仍没好脸色,说了」句粗话。

    「恭喜你啊,印加。」叶家达没头没脑笑起来。

    邱怡颖奇了,王印加也莫名其妙。

    「咦?你们还不知道吗?」叶家达一脸讶异。「比赛啊!印加的作品通过初
选了。」

    「真的?」邱怡颖一脸怀疑。

    「嗯,这期校刊都公布了。」

    「又不是得奖,有什么好恭喜的。」王印加自己倒没那么兴奋。

    「你不高兴?」

    「没有。不过,也没有狂喜得神经要失常就是了。」

    邱怡颖拍拍她说:「算你走狗屎运,能入选就算是才女了,高兴一点。」

    「才你的头啦!」王印加把她的手挥开,三两下把咖哩饭解决掉。「等我得
了首奖再放鞭炮。好了,我有事,要先走了。」

    「什么事?」邱怡颖将她拉回去。

    「我爸叫我去找春美。」

    「春美?你说那个——」邱怡颖也知道许春美的。「这时候去找得到人吗?
她不工作?」

    「我会先打电话过去。」

    她挥挥手,不理两人的叫喊,快步离开。

    她那篇小说入选了——不,是通过初选,这意义不太一样。入选是有个随便
的名分了;通过初选也不过就是一个入门的资格而已。就好象参加什么宴会,给
你一张入场的名牌罢了,实在没什么好兴奋的。

    大概是她野心太大贪念太多,人家不是说「知足常乐」?

    Well,这句话像狗的大便。一点小满足就快乐的人,多半是没什么大志气的。

    讽刺的是,她连搬出纪家,终结当「长工」的这点小盼望都如不了愿!

    所以,心还是要大一点,梦想还是要远大一些——

    反正,最后都如不了愿。

    唉!不管对什么,人类真的都需要造反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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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许春美这么一耽搁,下了公车后,已经将近八点钟。

    从公车站还得走上十多分钟才能到家——呃,到纪家。这里的住户本来就不
多,也没有人在搭公车,只除了她这种小老百姓。这里住的泰半是有钱人,自己
开车不然,就是司机开车。

    「真是的!」王印加提提背袋,对自己抱怨了一声。

    天都暗了,她肚子又饿得要命,还得走上十多分钟的路程,要不抱怨实在很
难。

    后头有灯光射过来。她回头看了看,移到路旁让出路来。

    这条路一直进去直通到纪家。事实上,路的一半开始就是属于纪家的土地。
所以,进来的车子想也知道不是纪家老板夫妇,就是纪远东或纪远星两兄弟之一。

    王印加等着,让车子过去。车灯打到她的脸,她有些不舒服的伸手挡住那光
线。

    车子缓缓滑过去,竟停了下来,在她身前。她觉得奇怪。驾驶座车窗打开,
哦,是纪远东。

    「上来吧。」他手掌往内一摆,一种吩咐的手势。

    王印加迟疑一下——不,两下。天真的会下红雨,大少爷竟然频频对他们这
些「长工」开尊口。这会儿,还顺道慈悲心大发,要载她一程。

    「怎么了?」纪远东转头问。

    王印加吸口气,弯身坐了进去。

    「大概要下红雨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坐这种昂贵的大轿车。讽刺了一
句。

    纪远东别她一眼。「你总是用这种口气态度说话的吗?」

    王印加一怔!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场。对「有教养」的纪家「王子」来说,这
句话算是很重的了,代表不满了。

    「不。」她吸口气,坐直身子。「对不起,我太放肆了。我只是喃喃自语,
没有别的意思。」她爸爸佣雇在纪家,他们父女吃住都在纪家,他到底是他们的
衣食父母。

    那一天她被骂得心情恶劣,脾气坏说话冲还有理由可说;但今天,她没有理
由用这种态度对纪远东。一来他没得罪她;二来人家有钱是人家祖宗有庇荫人家
能干,她没道理嫉妒;三来她跟他的关系没有熟到可以用那种讽刺的语气说话。

    纪远东点个头,算是接受她的道歉。

    王印加闭嘴不再说话。纪远东也没开口。

    车子开得不快。但尽管如此,十多分钟的路程大概一分钟的车程就能到了。

    二十秒过去。纪远东看着前方,忽然说:「你那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王印加警觉地坐正,背靠着座背,挺得直直直的。

    「你想认识她?」她眼中充满戒备。

    「不。」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远东没回答,反问:「她为什么想认识我?」

    王印加对他的说话方式有些反感,讽刺说:「因为你是白马王子啊。」

    「是吗?王子不是不会爱灰姑娘吗?」像要反击她的讽刺,纪远东淡淡吐了
这一句,不关痛痒的口气着实令人痛恨。

    王印加眼珠窄起来。

    原来那天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她十分不舒服,哼一声,冷淡的说:

    「怡颖不是灰姑娘。虽然也许比不上你们纪家,但她父母在闹区有两家面包
店,也算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

    「是吗?」纪远东仍是那种不关痛痒的口气。「不像你这个厨师的女儿才算
是真正的灰姑娘——」

    王印加蓦然胀热脸,脸色大变。

    「停车!」她大叫一声。

    已经快到大门口了。纪远东没听进去。

    「我说停车!」她横手过去抓方向盘,用力一转。

    「你干什么?!」纪远东低喝一声,带着怒气。连忙紧急煞车。

    车子打横,发出吱吱刺耳的噪声,往旁硬是滑了几尺,好不容易才打住,差
点就撞上了大门旁那厚厚的石墙。

    幸好车速不快,冲击力不算太大,两人只是小小撞了一下。

    「你不要命了吗?!」纪远东挟怒的低喝像是野兽的低呜。

    那种速度要不了人命的!王印加二话不说一举跳下车,还重重的甩上车门。

    纪远东追上去。

    「嘿!」他要她解释为什么。

    王印加甩开他,眼里一簇火焰跳着,狠狠瞪着他。

    「你们纪家就算家大业大,再富再贵,也是你家的事,我还没放在眼里,不
需要在这里委屈自己,听你的侮辱!」

    「好大的口气。」纪远东冷笑起来。

    「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这么大口气!「天下男人那么多,我就不相信少了
你们兄弟两个,所有女人就会找不到人要!」

    说她是「灰姑娘」,原可当玩笑。可是一来纪远东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二
来她老爸佣雇在纪家,她是佣人的女儿,和他的关系不平衡,心理建设发展得也
不健全,这些话就变成侮辱了。

    纪远东静看她一会,像在咀嚼她说的那些话,沉默得吓人。王印加抬高下巴,
和他正面对峙,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样僵持了一会,纪远东忽然说:「你那个朋友有句话其实说得很对。」

    啊?!

    王印加愣住,呆站在那里,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等她回过神,纪远东已经走回车子,朋驰缓缓的从她身边刷过去。

    莫名其妙的纪远东!莫名其妙的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到底在说什么?哪
句话很对了?

    哇啊——

    她真想大叫,胸口郁闷难受得很,十指抓住铁门用力晃了晃,整个身体趴靠
在铁墙上。

    身后冷不防强照来刺眼的灯光及不耐烦的叭叭声。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一次是纪远星回来了。

    她默默走开到一旁,让出路,往小门走去,看也不看车子里的纪远星。

    「喂!」纪远星却叫住她。「你要去哪里?快帮我开门!」

    他连王印加的名字都记不牢。

    王印加默默打开大门,仍一副懒得说话。

    纪远星的朋驰跑车「呼地」一下子刷进去,姿态有些傲慢,不满王印加的怠
慢。

    王印加慢慢关上大门,心头一口鸟气慢慢吐了出来。她看看四下无人,抬起
脚狠狠踢了大门一脚。

    想象那是纪远东棺材般的脸,和纪远星傲慢的猪肝头,她又踢了一脚,心里
顿时舒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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