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朋友会 属于您自己的私密空间讲出你的真心话看看我们的生日能不能占有366天关于我的你不知道的五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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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嗨!陌生人

    「你真会演戏。」他笑我。「明明不甘愿,还说得像发自真心。」

    我咯咯笑地回敬他一句:「你还不是一样,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是谁说的,
祝你们永浴爱河?」

    他勒住我脖子,道:「你听错了,爱河的水那麽脏,我才没那麽缺德叫人去
跳。」

    我抗议地双手挥舞。「还说你不缺德,你要跳爱河,自己跳就好了,干麽找
人陪你一起跳。」而我,就是那个被拉著跳河的倒楣鬼。

    「嘿嘿,有伴才不会寂寞啊!」他松开勒住我的手臂,端起吧台上的酒杯豪
饮。

    寂寞……我对它有著特殊的感度。

    他就坐在我身边,我看著他豪饮的姿态,笑了,觉得挺不真实。

    我竟然这麽随便,跟一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单独来到酒吧喝酒。

    在婚宴,硬著头皮敬完酒以後,他拉著我离开了现场。我很感激他没有把我
丢在原地,否则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们拦了一辆计程车,就到这家地下酒吧来。他似乎常来这里,我看见他跟
酒保有说有笑。

    他帮我叫了玛格丽特,自己则叫了伏特加。

    我抗议,他笑了,吩咐酒保也给我一杯伏特加。

    我也要醉。醉一次,把今晚的一切都忘掉,明天再做一个焕然一新的齐亚树。

    我捧著酒,浅浅尝了一口。只一口,就辣得我蹙眉。

    第一次喝烈酒的我开头呛了几次,他皱著眉看我,那双眼好似在陈述著一句
话:啧,有够没用。

    我不甘示弱,硬是灌下一大杯烈酒。这回呛得更厉害了,五脏六腑仿佛都燃
烧起来。我的胃热烫得难受,但奇异的,随著时间过去,难受的感觉渐渐消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仿佛在云端的奇妙感觉。

    好舒服啊!原来酒精真的有浇愁的用处。

    我放下身段,与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调笑,大概也是因为有酒精在体内挥发的
关系吧。

    尽管从一开始遇见他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我已认清楚他这个人正
是那种典型「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草包男,一身昂贵的西装所包裹住的,不
过是一个恶质的灵魂。

    但这个「恶灵」却让我没有任何负担——因为我们不认识,又有类似的境遇,
我若情不自禁哭了,他不会笑我,我很放心;他若敢笑,我同样可以嘲笑回来,
报一箭之仇。但没必要……已经受伤的人何必再去揭旧时的疮疤?嫌疤痕还不够
多吗?

    我大概真有些醉了,身体失却了平衡,一直摇晃。

    一会儿倾向西,一会儿倾向东。

    在我往後倾去的时候,一只手掌从背後托住我。

    他的脸靠近过来,鼻息喷在我脸上,同样是浓浓的酒味。

    「醉了?」

    「大概吧……」我意识一阵清楚,一阵飘忽。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嗯,我想想……」我皱著眉,努力想著我住处的地址,但脑袋昏昏,实在
想不起来,末了,我放弃。「忘记了。」我说。

    我有点想睡,便合上了眼。

    「喂喂,你还不能睡。」

    他推我、摇我,但我没力气理他,此刻我只想睡。

    恍惚里,好像听见他跟酒保交谈了几句,我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一会儿,
我腾空起来,感觉好棒,好像在云端上,但我又有些怕摔下去,所以我很自动的
攀住离我最近的一根大柱子。

    噢,这根柱子还挺暖和的,我心满意足的攀住它,在云端上飞。

    不知过了多久,我陷进一朵好软好软的大云里,但柱子突然不见了,我有些
惊慌,勉强睁开眼。

    一条湿毛巾突然覆在我脸上,粗鲁的在我脸上乱抹一通,我顿时清醒了些。

    我看见那个陌生的男人,但周遭的环境已经改变,不是在酒吧里。

    「这是哪?」我还晓得要问。

    「饭店。」他回答我。

    他又拧了把毛巾,这次是抹他自己的脸。

    抹完後,他丢开那条白色的毛巾,在我身边躺下来。

    我这才发现我不是在云上,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走开,别靠我这麽近。」我排挤他。

    他起先是不动如山,後来我开始推他的脸,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烦死了,
给我闭上眼睛,睡觉。」说完他又闭上眼,脸埋在一只枕头上。

    我想他是累了,他的疲倦都写在眼下,我瞧见了。

    我不好意思再吵他,可我又想:可以吗?这样子……跟一个陌生人共躺一张
床,恐怕不太好吧?

    我半睁著眼,看著天花板,想到过去的种种如今都要抽离出我的身体,渐渐
遗忘,心里顿生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有点哀伤,又有点释然,但都很不踏实。

    均匀的鼻息从身旁传来,我翻转过身,看见他的睡颜。

    他紧闭著眼,那张老爱说一些不中听的话的薄唇微微张开,呼息中带有酒气。

    像个大孩子一样。

    原来外表再怎麽刚硬的男人也会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他的轮廓鲜明,五官出色。

    我不禁好奇起他所经历的是怎样的情伤。

    我伸手摸他的脸,他没有醒,我更肆无忌惮的用手去感觉他脸上的每一个线
条,揣想男人的心灵世界。

    我不懂男人。

    就是不懂,所以家豪才会离开我吧,因为我不懂他。

    此刻我有种同病相怜的心情。

    突然觉得好寂寞,我叫醒他:「喂,你醒醒好吗?」

    连续叫了几次,他才苏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眼,乍然在黑暗里见到我,
他似乎忘了我这个陌生人是谁。

    他叫我滚,说:「我今天没兴趣。」

    没兴趣?真不晓得他把我当成了什麽。

    我提醒他:「你带我来的,忘了吗?」

    他仿佛有了点印象。说:「是吗?」

    我肯定他的疑问,见他眼皮又合上,我连忙又推他,怕他睡了。我需要人陪
伴。

    他勉强又睁开眼,眼里透著不耐烦。

    「喂,陪我。」我说。我讶异我怎会这麽说。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吧,我脑
袋有些混乱。

    「别烦!」他冷硬地拒绝,并且翻过身去睡。

    我挨上他的背,摇晃他。「不要睡啦,陪我说说话。」

    他卷起床上唯一一条棉被蒙住脸,不搭理我。

    渴望著人体的温度,我不顾羞耻的贴住他的背。

    「棉被分我。」

    他被我烦到火大,索性把整条棉被扔给我,自己抱著枕头,蜷著身体睡。

    我得到了棉被还觉得不够,我把棉被分一半给他,跟他交换条件说:「陪我
说话。」

    他没有反应。

    我则当他听见了,自言自语:

    「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真的信任他……」

    我开始叨叨絮絮地把过去我跟家豪的交往经过一点一滴地向他倾吐:

    「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到淡水,那一天傍晚突然下起了两,我们都没有带伞,
被雨淋得一身湿,风一吹就冷得直发抖。家豪他怕我冷,将我抱进他怀里,用他
的体温温暖我,那时候我页的觉得自己好幸福,我甚至认为这幸福能一直持续下
去,直到,直到我们都老得不能动的那一天……」

    我一直讲一直讲,讲到喉咙乾了、哑了还停不下来。

    不晓得为什麽,我想让人知道我曾经爱过,我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後说
不定连自己都不能够确定我是否真正爱过一个人。

    我边讲,眼泪忍不住边流下来。

    我讲到分手的那一天,家豪送我的那条蓝宝石项链。

    我说:「如果早知道那是分手的礼物,我就不收了……」

    我知道我又哭了。

    一只手臂突然横了过来,揽住我的腰,将我抱进一具温暖的胸怀里。

    暖意随即包围住我全身,我不再颤抖,依偎著那具陌生的胸怀,停止了断续
的抽噎和我几乎以为即将要流乾的眼泪。

    我捉著他的衣襟,问说:「你呢,为何她不选你?」

    他抱著我,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正当我这麽想的时候,他开口了。

    但我怀疑他曾经说过话,因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轻得像一片在春天随风飘
舞的白棉絮。他仿佛是这麽说的:「也许是因为我不够好吧。」

    不晓得为什麽,他的话令我有些鼻酸,或许这正是天涯沦落人大多能够互相
怜惜的缘故吧!某一方面来说,我们有著共通的心灵。

    家豪不爱我,也许也是因为这原因

    而一个人要承认自己不够好,需要勇气。

    我伸出我的手,抱住他的腰。

    他也抱住我,互相依偎取暖与舔舐伤口的感觉让一切不踏实的心情渐渐得到
平复、补偿。

    我在他的拥抱里渐渐睡去。

    从前我一直很难睡得安稳,但奇异的,在这个陌生人的怀里,我好像找到了
我一直在追寻的、某种我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的感觉。

    这感觉,令我异常心安。

    §§§

    早晨,秋阳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透了进来。

    我醒过来,偌大的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没留下任何一丝有其他人曾经存在的
痕迹。

    显然,他走了。

    我与他只是偶然遇见,不曾有过念头要认识彼此,所以以後大概也不会再有
见面的机会。

    我低头打量自己——

    身上的洋装绉得像一团咸菜乾,头发也像个疯婆般披散著。

    宿醉延续到今晨,我揉著额际企图减轻头痛,但显然没什麽用。

    我挣扎著走下床,到浴室做了简单的梳洗。经过水蒸气一番蒸腾,四肢百骸
感觉精神许多。

    回到床边,发现我的小提包就搁在床头柜上,我怔愣愣的在床边坐了好一会
儿,细想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尽管醉酒,但我隐约还记得某些片段。许多画面在眼前闪烁而过,认真想捕
捉,却无法完整的拼凑。

    微凉的风从半敞的窗子吹进来,我起身将窗帘拉开,看著天空的云朵与骄阳。
前阵子灰蒙蒙的天气已经转晴了,现实与梦境不断地交错重叠,一切都显得不真
实。

    我抚著额头,幽幽叹息一声。

    是否昨夜的经历只是另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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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分手了。

    分手後,家豪反倒比以前还常来探望我。

    也许是良心不安,也许是怕我做傻事,他时常出现在我身边,带著赎罪的眼
神祈求我的原谅。

    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因为我并没有很恨。

    还不到恨的地步,我认为没有必要给他我的原谅。也或许,我对他还是有些
怨的。

    我怨他既然不爱我,为何还要对我好。

    我怨他既然不爱我,就不应跟我交往,不应该蹉跎我四年青春,他应该早点
让我知道……他不爱我。

    分手後,下意识里,我不想再跟他有牵扯,所以对他的关心都觉得不稀罕,
甚至有种想逃避的欲望。

    生日那晚,哭过以後,隔天我醒来,有些恍惚。

    感觉昨晚发生的一切可能是一场梦,然而紧贴在我颈项上的项链又冰冷的提
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怔忡了好半晌才下床梳洗,然後,到出版社上班。

    同事都没看出我的异状,我想我把失恋的悲伤掩饰得很好。

    这世上最不需要他人施舍的就是对失恋者的怜悯。

    我在社里负责审稿的工作,一天要看上数十万字。

    来稿堆积如山,上班看不完,下班後还得带回家继续拼命。

    金钱逼迫社会,社会就逼迫我们。我们汲汲营营於谋生,完全丧失自我的意
志与自由。

    工作占据了我下班休息的时间,这种情形,前些日子也许我会在乎,但如今,
我只想把失恋的伤痛埋藏在忙碌的工作里,让自己没时间去想太多已经结束的过
往,於是我也就没出声抗议。

    然而我想得太美,繁重的工作并没有让我自伤痛中恢复过来,反而还加重了
我的创伤——

    问题就出在我审的稿件,是一桩桩骗死人不偿命的糖衣爱情。

    故事里,当男人爱上女人,是坚定不移。

    故事里,当女人爱上男人,是一生忠贞。

    一辈子只爱一次的爱,是寻常小说的公式。原本我希冀爱情就该是这样的面
貌,直至如今,我方知这样的爱有多麽地困难。

    不……也不是没有,家豪不就找到了他一生中的「唯一真爱」吗?而我的爱,
在他离开我之後,就死了。我爱过他,我无法爱一个人而不求回报,但他不爱我,
所以我得不到一辈子只爱一次的爱情。

    看著稿件里所铺陈的动人恋曲,我既想笑,又想哭,最後我掩著脸,在忍不
住放纵大笑的时候,偷偷流下眼泪。

    同事关心地问我怎麽回事。

    我一手掩住肿胀的双眼,一手指著稿件说:「这故事太感人了,作者前途不
可限量。」

    同事信了,要了我刚看完的稿子去看。我把稿子奉上,心思再度被失去爱情
的痛苦占据。

    我难过得几乎无法再工作下去,但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工作吧!只有
工作才能忘记不想记得的一切。

    如果连工作都不能埋葬失去的恋情,那麽我的爱,会有多麽寂寞?

    我就这样伪装下来,事隔一个月,我终於见到家豪口中比喜欢还要喜欢的那
个人。

    家豪带她来见我,据说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要求,她说她要当当面我道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家豪当然答应了,所以在我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情
况下,我见到了她。

    我一看到她就傻眼了。

    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动人的女人。

    她灿如一朵初初绽放的玫瑰,平凡如我,与她站在一起,就像一株小小的、
不起眼的蒲公英,与美丽的玫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袭上心头,突然间,我失去自信,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一
朵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永远都在寻找著根的土地,但却永远寻找不到属於我的地
方。

    我总算明白何以家豪要她不要我了。

    换作我是男人,也会选择美丽可人的荷丽,而不要平凡庸俗的齐亚树。

    我突然有些憎恨起帮我起名的算命仙,他不该给我这样一个男性化的名字。

    亚树亚树,听起来就不像是男人最爱的那种小鸟依人的典型。

    像玫瑰一般的她是一剂猛药,将我昏头昏脑的病全治好了。我看清楚我自己,
也明白我必须有成人之美。

    过去四年的付出根本不值得一提,就让它随淡水河的河水流进大海里吧!

    我弄不清自己是否怪罪他们,但为了让他们不再有罪恶感,我假装大方的「
原谅」了这两个人。

    雨後,下班後不再有男人的邀约,回到家,面对寂静冷清、空荡荡的房子,
我常有此身疑似在梦中的感觉,而梦醒後,发现面对的是自己必须排遣的寂寞,
我顿失所措。

    我从不知原来我是这样一个畏惧寂寞的女人。

    我变得不爱回家。

    从不加班的我开始主动要求加班,这让很多同事很高兴,因为出版社编辑的
工作实在太重,很多同事常常要把工作带回家做,现下有个加班大王出现了,理
所当然可以把做不完的事往我桌上推,然後她们每个人都回家去当贤妻良母。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家庭的人可以准时回家。

    而寂寞的人也可以把时间用在工作上,暂时忘却那令人畏惧的寂寞。

    月初五号发薪,发现薪水袋里多了好几张千元大钞,竟也觉得加班颇合算值
得。我拿著这笔额外的津贴,一时不知该怎麽花用,便存进银行里买了两支海外
基金。

    三个月後,家豪与荷丽的喜帖从邮差的手中送达。

    我看著那印制精美的大红喜帖以及喜帖上烫金的字样,左胸口微微抽痛。

    原以为情伤已愈,可,若真痊愈了,看到喜帖心头怎还会揪紧?

    捏著那张红色的纸片,我考虑著要不要参加婚宴。

    我坐在窗边,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举棋不定。

    §§§

    周末晚上,我打扮妥当,从住处叫了计程车直奔家豪与荷丽的喜宴会场。

    喜帖上的地址是一家高级酒店,在前往的途中,我努力想找出一个赴宴的理
由。

    我找到了一句话——败,也要败得光荣。

    今天我得不到你,但我可以大方的祝福你,让两方都没有遗憾,我才有可能
真正从失恋的伤痛里解脱。

    所以主要是为我自己。我还要继续活下去,我不能让自己时时沉浸在自艾自
怜情绪中。

    我很有勇气的来了。我告诉自己说:亚树,你是个勇敢的人,你绝对度得过
这一切,你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自己,所以我来了,正式地来结束过去的恋情。从今以後,齐亚树将
会成为一个焕然一新的人。

    怕被熟识的人看见,而引起不必要的尴尬,我悄悄退到一处隐蔽的角落,远
远地观望婚礼的进行。

    当新郎跟新娘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礼炮的巨大声响令我不自觉捂起了耳朵。

    女方家显然来头不小,婚礼上有很多气派、称头的宾客,个个是西装笔挺、
衣装华丽,反观我身上一袭深紫色连身裙装,显得寒伧十足。

    我笑了,自嘲的意味很浓。

    婚宴采自助式中西合并的餐点,我没有食欲,退在一旁观看著。

    当敬酒的新人走到我这方向来时,我下意识地更往角落里缩——

    不料撞上一堵墙,我差点被反弹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我回过头,想看清我撞到了什麽——

    只见一双寒星般的眼眸紧紧锁住我,我撞到一个男人!

    没料到有人在这里,是以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新人端著酒杯来到我面前三尺遥的地方,我心陡然一跳,想都没
想就往後头钻。

    身後的男人传来闷哼一声,一双手几乎在同时扣住我的腰,我从慌忙逃避的
情绪里回到必须面对的现实中——

    我的鞋跟踩到我身後这男人的脚,而他正不悦地瞪著我,我歉疚地、不住地
向他道歉。

    他冷哼一声。

    「对不起。」我垂下头。

    「嗯哼。」是他的回应。

    「真的很抱歉。」我只差没向他弯腰鞠躬敬礼。

    他总算消了些气,没再给我一声冷哼——我很讨厌听这种不礼貌的声音,令
人非常不舒服。

    「算了。」他说。

    我松了口气。总算。

    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激起我心湖的波动。

    「看在你与我是同一路人的分上。」

    「同一路人?什麽意思?」

    「少装了。」他推开我——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刚刚一直摆在我的腰侧。

    我眯起眼,不高兴他随意揣测我的心思。他凭什麽?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他知道什麽?

    无视於我不满、忿懑的眼光,他挑起眉,有些懒洋洋地靠在墙柱上,双臂环
在胸前,挑衅似地说:「不同意吗?」

    我扬起下巴,骄傲地说:「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哦?你不是因为不敢面对新人所以才躲到这里来吗?」

    我脸色倏地发白,却强硬地反驳:「才不是。如果我不敢面对新人,我根本
连来都不会来。」我只是稍微胆怯了些,所以才会想隐藏自己。

    「是吗?那麽你敢到新人面前敬酒吗?」

    他看穿了我的脆弱。

    在他迫人的目光前,我无所逃脱,不知所措。

    「敢吗?」他拉起我,似要将我带到灯光下,带到新人面前。

    我死命拖著他,不肯往前走,无奈他不肯放手,我低叫道:「不是说我们是
同一路人吗,为什麽要这样逼我?」

    他闻言,顿时松开我的手,我看见他脸上的一抹狼狈。

    我突然有点想笑,但哭意更浓。

    我站了起来,走向他,很自然地轻轻拥住他。

    「同路人」这三个字轻易地解除了我对陌生人惯有的防备,我抱他,也许是
想安慰他,也许是希望藉由同情他人来安慰自己。总之,是个很自私的举动。

    他挥开我的手,不满地道:「我不需要同情。」

    我了解地笑了,伴著笑容而来的,是成串的珠泪。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实在不必太去深究彼此的伤心事啊!

    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说:「交往四年,我一直把他当结婚的对象,四年後却发
砚,他从来没爱过我。」

    很明显他是听见我的话了。

    他静静地看著我。我也回视他。

    孰料他开口竟说:「我只是有点不甘心,还不到伤心的地步,你却像失了心
的一抹幽魂。」

    我发觉我开始能够掌握他说话的逻辑,我冷冷回他一句:「少装了!没有伤
心过,你会跟我一样站在这里?」死爱面子的男人。

    他仿佛是被我激怒了。「我们又不认识,你说话干麽这麽狠?」

    我眯起眼。「我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毒,一字一句都刺伤人。」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说。

    「就是有心才会痛,你碰触到别人的痛处还振振有词。」我不悦地道。

    他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你这女人!」

    我插腰迎敌。「我怎麽样?」

    「若你平常都这样伶牙俐齿,也难怪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我受到重重的打击,立刻反驳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没有眼光,
不懂得体贴的男人第一个要被女人抛弃!」我疯了!我大概是伤心过了头,才会
口不择言,豁出去了,什麽都不顾。

    「住嘴。」他恼羞成怒,伸手扣住我左手腕。

    「你先跟我道歉。」我坚持要他先补偿我心里因为他恶毒的话所受的伤。

    他看著我,阴狠地咧嘴。「该是你先道歉吧!」

    「我不。」我有骨气。

    「真的不?」他眼神益发阴狠。

    我哪里怕他,我说:「不。」

    「好。」他说。

    但,我不懂。「好什麽?」

    他突然拉著我往明亮的大厅走去。他要做什麽?

    拉拉扯扯间,我与他已暴露在灯光下。

    他回过头——此际我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高大、英挺,一套铁灰色的亚曼
尼西装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

    他耙耙有些不羁的发,脸上哪里还有为情而苦的伤痛。

    我只在他脸上找到报复的意图。

    报复?报复谁?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冷酷地道。

    我硬脾气被他激出来了,我说:「不。」

    他压抑住额上青筋,叹道:「真是不听话。」

    我还未从他那句话反应过来,就被他强势地拖到新人面前。

    他一手捉住我的手腕,一手扣住我的腰,让我不得不跟著他走。

    太过分了!我终於领悟到他要做什麽,但……太迟了!新郎和新娘已经看到
我们了。

    家豪深情的眼眸投向我,荷丽明艳的丽容令我自惭形秽,我难堪地想在地上
挖一个洞好躲进去。

    一只高脚酒杯突然被塞进我手里,我讶异地抬起脸,看著强将我从暗处拉到
灯下的陌生人。

    杯里晶莹的酒液尝起来有千万分苦涩,不知是否是掺入我泪水的缘故。

    担心失态,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颊。是乾的,我放心了。

    我端起酒杯,吞下眼泪,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语调持静地向新人祝贺:「恭
喜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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