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年轻人的一点胡思乱想，关于爱情

一个年轻人的一些想法，关于爱情
作者，叶秋

遇见是一种奇迹般的偶然，就像乘着风飞过晴朗的海面，远方最先出现的那一座钟塔。阳光在空气里跳动交错的旋律，恍若命运毫无预兆地起舞。

可是现实没有任何浪漫，就像那个男孩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他决定表白，本预想着是在冬夜大风刮过的桥上，却不料一直走到了分手处的垃圾站。
他说了很多废话，直到女孩再一次地道别，他叫住她，然后说，我喜欢你。
然后她说谢谢，他说不客气。
彼此转身离开。

这是充满于生活的荒谬，也是随时可能绽放的美好。至少这一次的背影相对，他暂时不会后悔，哪怕是最后一次。
人们为他们心目中的爱情赋予了太多的意义，多到令人难以承受。那一句句轻飘如空气的海誓山盟，到最后也只是用现实来补充。
所以很多时候就不必相信了。尤其是当生活一次次用你的困窘残忍暗示。于是甜梦褪去，睡前再不去期待即将到来的另一个世界。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拥有如艺术家般的想象力，为每一次打击添补上一个耐人寻味而希望犹存的结局。因为这本就证明了事物本身的苍白，如同那些需要观众自己动用想象来获取满足的劣质电影。
但是，它却始终生生不息了，像一个阴魂不散的灵。不管是否有人相信，它都始终坚定地存在着。
却没有人敢肯定那就是爱情。

你敢说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绝对的事么？
是的，我不敢，但那至少不是爱情。
男孩曾经这样想过，并非源自任何令人有理由伤心的经历。他从未恋爱过，从未具有如此言道的阅历和资格。具体的原因我们已经难以知晓了，或许只是生活开的玩笑，让他猝然间发现一两分之类微不足道的东西所形成的裂隙，竟可以如此宽不可及。
而鸿沟的那边，或许本是可以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吧。距离不是幻觉，不是从城市的这边到那边，而是从现在的自己到过去的自己。
他无意诋毁什么，只是他对自己说，他不再相信了。不再相信在书中，在想象中他曾深深为之沉醉的那种心情。
当然，也包括爱情，所谓的爱情。
只有当考砸的时候，他同时想到自杀和去随便谈场恋爱。树叶在那条寂静的放学路上扑簌簌地落，他笑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哲学家的只言片语，“….那如死亡般的爱情”。
他很理性地把自己对漂亮女生的好感归于生物特性，或至少自以为很理性。他依然如以前那样偶尔听大家讲讲八卦，偶尔随意附和地笑笑。但他从心底里是蔑视的，带着一种勇敢的骄傲。
尽管，他其实从未真正地遇见过爱情，即使是所谓的世俗的爱情。
他开始为自己或嫌偏执的想法寻找理由（他并不否认这个定语），然后孤绝地努力。他试图不断地去扭转上一刻自己显得过于天真的想法。他是想多了，以至于时而表现出一种矫枉过正的更加天真的性格。
他想，他是不相信的。

还好，或不幸地，他很年轻。
是诗人所说的，“战胜死亡的年轻”。
他开始发现自己那种难以摆脱的热烈。他企图修改自己的原则，使之变得合乎应当。但他却无法解释当他见到她时，当他在放学路上偶遇那个女孩时，心里莫可名状的紧张。
夜色总是可以找到值得赞美之处的，但他不肯屈服。他说天气很好，他说等同学，他说扭到脚所以走得慢。
他很紧张，很困惑。

喜欢是一个很轻的词，不必如爱那样身背着不可承受的沉重负担。其间的差异，或许正如漂亮之于美，本没有高下之分，甚至没有程度上的差别，你不可以说它们本是一体，但你永远难以将之分辨开来。
而那些年轻的爱情往往是从喜欢开始。热衷于此道的年轻学生们，读着不切实际的书，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在校园里的蓝天下碧草边，手挽着手没有目的地走来走去。年华本就是一场行走，在走路时因牵着手才作着相同的梦吧。
但是不必去谑笑，不必去鄙夷。这是本可以原谅的无知和狂放，适宜那两个字的轻松。
所以，没有未来，没有包袱，只是在一次次刻意制造的偶遇里，在一个个失望的夜里，他喜欢她。风吹过城市空旷的夜，散掉一些腥红，带出一片深邃的蓝。他的心乘风飞过天际，如同那次半夜偷溜出家门独自去看的流星。微弱的闪烁，却让人感觉到它的跳动。
他还是不信的，但他愿意原谅自己。他热爱文学，有着有时过于敏感的触觉。他还是承认美好的，他有时甚至可爱地让自己相信，这是成为一个男人所必须要经历的。
他动心了。

男孩决定表白。他想了很久，他希望说出来。他并不想要一场恋爱或是一个女朋友，他有他的原则和确定的梦想。但他只是想要表达。
喜欢是单方面的事，那是对另一个背影一千次的默默凝视而从不向前一步。勇气不是从你的目光到她的背影，而是从你的心到达外面。
我们很难说这就是爱情，因为它实在太轻太轻。我们可以假想是某一天白云飘过的午后，从林荫中透下的阳光因为感觉到倦意而停下了脚步，偶然地，穿越了层层形状怪异的树皮而到达树洞的最深处，带给了黑暗中那只匍匐着的虫豸片刻的温暖和热度——片刻，当然，因为无论如何也只有一束而已。但是，这已足够。从那一天起，它决定爬出自己找了许久的家。脱离了安全的黑暗，然后它看见了生长在树旁的美丽的花，
或许，之后发生的一切便可以被称作是爱情了。那是盛开在阳光下的花，是有时也夹着雨雪风霜的成熟的果实，生生世世被人讴歌和顶礼膜拜。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是那束阳光呢？就好像在那个冬末的夜里。那一天，男孩走得异乎寻常的慢，他决定说出来了。或许是又考砸了，或许是因为无关的梦与胡思乱想，或许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些什么，但他还是决定去做。
当开始有些不安地登上那座桥，他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是她。风很大，他不敢确认。又一遍，他稍稍偏过头，视线掠过那无比熟悉的帽子和发梢。他突然开始紧张了。他胡乱挥了一下手，两人开始并肩走着。
此时要他再回想起当时语无伦次的铺垫是很困难的。他依稀记得是一些没营养的对白。而他这次为晚走编的理由甚至更加拙劣和丑陋。但好在他很快忘了，他只是紧张地注视着桥的尽头。
到了下桥的楼梯口，他终于强作镇定地，试图用轻松的口吻说，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一下。
是什么？女孩问。
他突然又紧张起来，几乎让自负口才的他结巴起来。无意义的对话仍在继续着，他的心跳快到几乎停止了。此时的他和她，就好像在走一段特殊的隧道。时空在一丝不苟地向前运动，而这里却是静止的，静止在他紧张吐出的每一个字里，笨拙而磕绊地，凝结成无数瞬间的永恒，如星光般散落在人生的每一夜，便是受用不尽、令人安心而无法忘怀的辉煌。
走到路的尽头，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的女孩挥手告别，他像突然惊醒般地叫她的名字。
他说，我喜欢你。

在男孩的预想中，我们本可以尽情指责他的做作，事实上他也作好了迎接这种指责的准备。然而，他却终于明白这是永远无法做作的，至少于他。无论为别人写过多少封情书、设计过多少个情节，这始终不是可以平心静气对待的事情。
但他依旧不相信爱情。

但是，他至少，可以承认不后悔。
从技术层面恐怕是无法这样说，可他还是轻易地原谅了自己。是的，他不相信所谓爱情，但当他说出那四个字，他可以察觉到自己声音微妙的变化。那是他的第一次表白，可却有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是潜藏在四季里的一些旋律，随着今夜的风降落在他的心里。
如果一切还有下文，那么这不过只是开场短短的一幕。令人在意的，是在一切开始前的最初，那为一切埋下可能的东西。是第一次在学生会见到她？是第一次在放学路上遇到她？不，是更早更早的，早到他和她都不曾察觉。就像一个被莫名弹错的音符，改变不了主旋律，却引出一段奇异的间奏，让这场音乐会上唯一的、面无表情的听众感受到不可思议的触动。不知从什么时候，它，这个音符，一直在时间之中静静流淌与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他拾起了它。
我们仍然不敢说这就是爱情，但是那个男孩已经从中找到了不完美了。他后悔忘了告诉那女孩他觉得她很漂亮。他忘了提醒她以后早点走，别让他这样的男孩每天暗中等到很晚。不完美，这很好，这意味着它至少是可以存在于现实之中的，不管它是什么。
但现实旋即又展现了它的坚硬和不容改变。尤其是在这种注定无法完美的事情上，某些突破口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比如….未来。
他明白。

但是他已经做了一切。未来是不归他掌控的东西。那条隧道已经走完了，他告别了短暂的梦。但就在梦醒之前，他用他所有的勇气睁开了眼，然后让眼前的瑰丽留在了心底。
他放弃了一些纯洁而天真的、美好得不容破坏的念想，用以换取对某件未知的事物的短暂拥抱。他仍不相信，但是他已经作出了一次选择。那个清冷的夜晚，他决定了做一颗流星。或许只是转瞬即逝的辉煌呵，但至少不必如日升月沉般华丽地错过，一直到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这短暂的闪耀过后会是些什么。流星的光渐渐隐没于现实，我们和他都有着同样的遗憾，但确实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第二天早晨，他在上楼梯时遇见她。他打招呼。
她似乎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