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晚安

我是个哑巴，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她是个哑巴，四岁时开始说不出话。我想我喜欢她的声音，在梦里她常对我说晚安。那声音温柔又激昂，好象是在海底，透过海水飘荡过来。然后从口鼻飘进身体，它又是那么有力量，像个很美的护士将一剂麻醉注入心脏。来不及喊疼。甚至来不及做出疼痛的表情。每早醒来，他嘴角总挂着丝微笑。
   放学后我会坐在离校门不远的人行道上等她，缩着脚踩在发光流动的马路上。冬夜总是来的很早，把脑袋轻轻搁在膝盖上，看发着光的汽车呼啸而过。每一次呼啸我都会用心感受，此刻的我像上帝的传销员，不管路人是否接受，我送上祝福的传单。车太多，这个小伙子像置身于风中，乌黑卷长的头发被掀的凌乱飞舞，欣喜跳动如黑色的火焰，他大概也是喜欢风的吧。我就这么坐着，常常这么坐在同一个位置，马路像河流倾泻着金黄，我看着行人飘向远方。校门口和家门口的路灯永远是最温暖的，我没有家，家在很远的地方。所以坐在这盏路灯下我感觉很温暖。它总是第一个发现她，她的脚步很轻，常常绕到我后边而我却听不到一丝声响，要不是路灯将她的轮廓温柔地映射到我面前，恐怕她也就不会用诧异的目光询问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到来。她长什么样我总看不清记不得，我们总是逆着流光的马路向上走。我想牵住她的手，但她却总把手插进厚厚的口袋。我无法分辨她是害怕冬夜的寒风还是那只想要牵住她的手。我们就这样走着，身为哑巴的命运注定我们一路无语。但分开时又感觉我们似乎进行了一场精彩的对话。在深夜她爬上我的梦对我轻声说“晚安”。
这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说不清为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变，总之和以前有了些不一样。我呆呆地望着她，想看到她的微笑，可她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告诉我没有原因。那天晚上她还是对我说了晚安，但这次她的声音像从北冰洋传来，冻住了我的心，然后就感受到有针扎进心脏，噼啪做响。我痛的翻滚，但变了质的麻药反而让我更加痛楚，我拼命的冲到那盏路灯下，用颤抖的手歪歪扭扭刻下“晚安”。我第一次对她说晚安。怪我吧路灯，怪我是知恩图报的混蛋。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那是她的轮廓，正一点点的暗淡.......我猛扑到地上，用身体堵住了它。不想再站起来了，路灯是那么温暖，我觉得很瞌睡，侧着脸望向天空。“婴，下雪了。”
   他不是哑巴，却只留下一句话。

[ 本贴由 DARK 于 2004-12-9  04:30 PM 最后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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