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在阴暗的房间

又是个阴湿湿的天气。

  疼痛还是来了，和秋风一起在我亳无防备的时候侵袭着我。寒冷很快随着疼痛加深向全身的各个部位扩散开来。

　手已经冰凉，脚也好像失去了知觉。

　它们好像都已经不是我的了。我疼得弯下了腰，几秒钟后再缓缓地直立起来。我靠着床沿，拉开被子躺了下来。

  我右侧着睡，疼痛没有丝毫减轻，我蜷成了一团。我想我的这个样子是非常怕人的，拼命地扯着头发，流着眼泪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道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或者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我会舒服一点……

　窗外却只有恼人的秋风和淅淅沥沥的雨。

　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见一个阳光很足的下午，天空很高很蓝，我穿着一件苹果绿的淑女裙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轻盈地奔跑。然后看见一只很好看的鸟，有着七彩的羽毛。我停下来轻轻地绕到它的后面，蹲下来，伸出手去抚摸它。忽然，它转过头来，嘴巴像一把锋利的刀向我刺过来……

　一阵刺痛，我惊醒了。

　窗外雨还在下着，像一个女子幽幽而泣。天色很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镜子里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睑微微浮肿，无血色的唇干得脱了一层皮。

  我掀开裹着的厚厚寂寞，临窗而立，觉得有点恍惚，仿若隔世。推开窗子，一阵秋风夹着细雨，立刻扑进来，打在脸上，冰凉。我想，这个时候他或他又在什么地方呢？他们在做着什么？

  两个城市就像两个世界一样不可及，而我对阿拉，也只有在隔着两个城市的距离才会产生爱和思念。

  记忆像一堆麻绳，堆放久了就很容易乱，且很粗糙，还会束缚我其他的思想；我对阿拉的回忆就像结在窗玻璃上美丽的冰花，伸出手去碰就会融化，留在指间的只有冰凉。

  我开始想念火车站附近的天桥，想念韩老师的笑容，想念虞山上落下来的叶子，想念写着“秋艳——望眼欲穿”的巨幅的广告牌……

  各种画面开始交替出现，像一台出了故障的自动售货机，失去了控制地吐出回忆，堆放在我脚上，而我只能弯下腰不停地捡，然后再把它们放回去。

　阿拉曾带给我阳光般的惊喜。

　那天坐车去海虞北路，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一直低着头不停地玩着手机的男生，我看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着，指甲很干净，他的手指在阳光下透着粉色。我涩涩地笑，想这种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吧，然后将头转向窗外，看着树影从眼底滑过。

  很快我做了个决定，提前两站下车。背包很重，我斜跨着它，让它靠在左腿上，然后左手轻提着慢慢地下了车。

　打车到了海虞北路，爬上天桥的时候鼻尖已经开始冒汗。阿拉还没有来。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天空，再低下头看从天桥下驶过的车辆。

  我掏出一张清风面纸，拿出笔，在上面写着句子。我写道：今天天气很好，天空瓦蓝瓦蓝的，洁白的云镶在上面，当你寂寞的时候，请抬头仰望一下天空，它很宽阔……

  我想，一会儿我要把这纸给阿拉，让他在回去的路上看，可以暂时打发无聊。

　当我感到有个人站在我身旁的时候，我抬起头。

  “嗨，第一次见哦。”他笑。阿拉穿着一件深蓝与浅蓝交替的横纹毛衣，雪白的衬衣领尖从毛衣的领口翻出来。

　 “不，是第二次，”我纠正到，“我们见过，在16路车上。”然后看着他搭在斜挎包上的透者着粉色的手指。

　我没有把那张清风面纸给阿拉，因为我发现阿拉是一个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感到寂寞的人。

　后来我和阿拉很少见面，却保持着电话和书信联系。

　印象很深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天桥上，我对阿拉说我做过的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在一所很黑的房子里，四周的墙上刻满了字，看不清楚内容。我拼命地擦着它们，因为只有擦掉它们我才能出去，可是擦不掉。

　我补充说后来醒来的时候回忆起那房子是心的形状，那颗心应该是我的，刻在上面的是我的心事。原来我一直走不出我的内心世界。

　阿拉说，下次你把我带进梦里，我给它们涂上颜色，那些就是你的五彩的心情，是斑斓的回忆。

  阿拉说完这些的时候我的眼里开始有了眼泪，一齐涌现。我低下头，然后再抬起头，用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眼泪便很快消失了。我把目光转向阿拉，阿拉的眼睛里亮亮的，很晶莹。

　我开始故意疏远阿拉了，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实习。

　我经常对阿拉说，我很忙。

　其实我经常逃课，一个人趴在宿舍的阳台上晒太阳。

　而韩老师做为我的带教老师每每听到我用各种编出来的理由请假时，总是笑着轻摇摇头，然后点点头，然后看着我迈出病区的走廊。

  国庆节的那天学校的篮球场上举行了焰火晚会。我看着一群群人成群结伴，雀跃欢呼。烟花在空中爆破盛开，很是壮观。当我看到一种叫做“流星雨”的烟花时，居然感动地哭了，被她的美丽折服。她轻盈的升入夜空，然后悠然地散开，没有声音，幽蓝幽蓝的光慢慢下滑，消失不见。

　我用手指抹干眼泪，回到宿舍。

　接到阿拉的电话。

　 “刚刚打过来你不在，去看烟花了吧？”

　 “你怎么知道，到我们学校来了？”我吃惊。

　 “没有，你室友告诉我的。”

　　我放下电话，一口气跑到篮球场。阿拉肯定来了，我在电话里听到了烟花爆破的声音。

　  是的，我看见他了，他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外套，像炎炎夏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温暖但不热辣。

阿拉还在人群中穿梭，并没有看见我。

　我就像一个躺在躺椅里不能动弹的老人看着人群如时光从我身边滑走。我的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阿拉那件橙色外套模糊化开。

　我转身走了，来到教室。在小镜子里看到脸颊上顺着两条直直泪痕滑落下来的眼泪，我想即使是眼泪也是有轨迹可行的，为什么我的生活却没有轨迹？向日葵也总是朝着一个方向生长，为什么我的感情却没有方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拉。

  毕业的那天我坐在火车上向我的城市驶去，离阿拉的城市渐远。那时候我想如果阿拉正好这个时候坐火车回家，我们会不会在两辆列车交错的刹那，隔着车窗看到对方？

　我们各自在对方的城市念书。

　就这样在我的假想里，与阿拉做了浪漫的告别。永远的。

  可是阿拉，那个我被我深深爱着的有着干净衣领和手指甲的男孩，我希望他能够永远幸福。

  阿拉怎么会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背着那么沉的包；他怎么会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面我总会早早的到，然后看着他先离去；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假借说梦，提示他我走不出自己的内心世界……

　阿拉啊，你怎么会知道那天跑到篮球我花了好长时间，看到你哭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左脚很疼。

　是的，我不能和你奔向幸福，因为奔跑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12岁那年我开始有了敏锐的直觉并且喜欢上背着沉沉的斜跨包，人们看到我歪歪地走路都以为是因为我的包太沉，而不知道12岁那年我遭遇了车祸。

　我的左脚从那时起一直是跛着的。

　窗外雨已经停了，远处飘来一段断断续续的吹口琴的声音。旋律很熟悉。

　歌词应该是这样的：

　很爱很你

　所以愿意　舍得让你往更多  幸福的地方飞去……

　我关上窗，隔着玻璃与孤独对望着……

[ Last edited by 荼蘼 on 2005-1-12 at 04:46 PM ]

1 评分人数